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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陈楚文毫无头绪,情绪低落至冰点之时,档案调包事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句话在陈楚文这里得到了验证。李婉丽被刘峙手下的人抓了起来。在陈楚文看来,刘峙抓了自己的心腹李婉丽,她肯定是犯了弥天大罪,到了不可饶恕或无法遮掩的地步。在这样的情形下,李婉丽是共谍卧底“林木”的可能性陡然增加。陈楚文火速介入了李婉丽案,目的是挖出共党打入“剿总”内部的最后一个卧底“林木”,以弥补自己的过失。然而,事情远非这么简单,陈楚文介入审讯以及从内线阚麻子那里获得的信息都显示,刘峙抓李婉丽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不但如此,在审讯毫无进展的情况下,刘峙就急不可耐地授意手下给李婉丽扣上“共谍”帽子,不分昼夜采用重刑,逼其就范,企图快刀斩乱麻,赶快抹平这桩惊天大案。发现刘峙的意图后,陈楚文越发怀疑自己原先对李婉丽身份的判断,认为她并非真正的“林木”,“林木”一定另有其人。陈楚文在心里琢磨良久后认为,阴险狡猾的刘峙意图采用弃卒保帅之策,找了个再恰当不过的借口,将了解其利用职权大肆敛财内情的李婉丽作为“替罪羊”悄悄处理掉,杀人灭口,他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一连审讯数日,无论刘峙还是陈楚文都没有料到,这个女人尽管被打得人鬼皆非,但始终不承认自己是共谍,从头至尾哭喊自己被冤枉被陷害,请求面见“刘叔刘总司令”。

陈楚文把审讯进展情况和自己的推断密报给了毛人凤。老奸巨猾的毛人凤问得十分仔细,最后回了两点意见。经过毛人凤的指点,刘峙打消了迅速解决掉李婉丽的念头,同时,陈楚文也不敢再像过去一样轻易认定李婉丽就是“林木”……

指尖的一阵灼热将陈楚文从沉思中拉回现实。不知不觉之间,香烟已经燃尽,半截烟灰落在了他深黄色的呢子大衣上,他连忙起身拍去。对陈楚文来说,事情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正当陈楚文茶饭不思,急于寻觅良策之时,线人突然从徐州发来几份最新情报——既有徐州报纸上的新闻,也有保密级别极高的军管会的“内情通报”,都是有关华野敌工部部长杨云枫的消息。在“内情通报”上,陈楚文看到了一张在徐州军管会楼前的合影照片。在这张清晰的黑白照片上,宿敌杨云枫站在中间,其他几个他非常熟悉的人物分列两旁——他们不是别人,正是令他恨之入骨的马树奎、佟处长、钱秘书、邹铎、车正元等。这几个人与过去不同的是,个个都穿着崭新的解放军军装,军容严整,精神抖擞,可谓威风八面。陈楚文看到这帮老相识本已恨得咬牙切齿,等他读完照片下面的一段文字,更是气得差点把照片撕个粉碎。这段文字是这样写的——“马、佟、钱三位英雄分别以‘黄蜂’、‘无名氏’和‘林木’为代号,长期潜伏在敌人心脏里,密切配合,圆满完成了上级交代的任务。”

愤恨归愤恨,从这份“内情通报”上陈楚文终于得到了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坐实了深藏不露的“林木”就是军务处姓钱的那个秘书。陈楚文曾经两次怀疑钱秘书,也曾两次亲自审讯过他。不论是严刑拷打,还是威逼利诱,胆小怕事的他总是一脸惊慌,可怜兮兮,次次吓得满头虚汗,双腿颤抖,无论如何就是不承认自己是共谍。他的表现甚至让陈楚文一度误认为自己抓错了人,现在看来一切都是这小子装出来的。

“内情通报”还通报了一批对徐州解放过程中立功人员的嘉奖通令,涉及三人联手巧换档案之事。通令写道:在佟处长精心策划下,在徐州“剿总”司令部撤退的前一天晚上,钱秘书“诚恳说服”所有加班的人回去休息,自己在两名中共地下党员卫兵的协助下,于后半夜夜深人静之时偷梁换柱,将真正的档案转运至一辆垃圾车上,第二天清晨时分运出司令部大院。后在接头地点转交给了谎称执行任务的马树奎……

尘埃落定,“林木”不是李婉丽,而是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钱秘书。陈楚文竭力要甄别和寻找的“林木”此刻正在徐州共产党军管会中担任要职,活得有滋有味。想到这一切,陈楚文心中涌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被戏弄的巨大屈辱感,他真想扯着嗓子大骂几声发泄一番。他终究没有那么做,因为他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对手,与杨云枫的高明缜密相比,自己的手段显得如此拙劣不堪。

陈楚文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整整待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突然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此时,两眼猩红的陈楚文正蜷缩在沙发里,他一跃而起,扑向电话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