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第2/4页)

“李婉丽啊李婉丽,你究竟在哪里?”多少个寂静的夜晚,身受压抑和煎熬的杨云枫在心中反复默念着这句话,虽然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落空,但他始终没有放弃。

1954年春节前的一天中午,位于无锡的苏北荣军疗养院突然给杨云枫打来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院长激动地说:“杨厅长,给您报告一个情况。我们疗养院已经好几年没给病人置换服装了。这不要过年了嘛,我们就筹集了一些资金给每个病号买了身新衣服,还给大家洗了澡理了发。其中一个叫冯梅生的中年女精神病人,平常疯疯癫癫,披头散发,满脸不是鼻涕就是泥巴,但洗过澡剪过头特别是穿上一身新衣服后,吓了我们一跳,还真有点像您说过的那个李婉丽,要不您过来看一下……”

扔下饭碗,杨云枫拽着司机就往无锡赶。一路上,杨云枫一个劲地催促:“快点,快点,再快点!”

傍晚时分,杨云枫赶到位于太湖边的苏北荣军疗养院,这个地方他已经来过两次,再熟悉不过。吉普车进入疗养院大门还未停稳,杨云枫就跳下车去,几乎跑着奔向事先与院长约定见面的会议室。

会议室内,一个满头白发的女人被反绑双手按在板凳上,嘴角留着口水,浑身异味。杨云枫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看了一下面前女人的眼睛,惊得后退两步。

“是,是李婉丽!”杨云枫的心几乎快要蹦出胸膛。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怎么能把她捆起来?快给她松绑!”杨云枫几近疯狂地对院长吼道。

“杨厅长,不捆不行啊,这女人不仅砸东西,还打人!”院长解释说。

女人的双手被解开后,她蹒跚着站了起来,傻傻地盯着杨云枫。杨云枫也死死地盯着她,心怦怦跳个不停。

“是李婉丽!”杨云枫眼中闪着热泪,激动地说。

恍惚间杨云枫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在篮球场边亭亭玉立的女孩,她穿着浅蓝衫黑裙子,剪着齐齐整整的刘海,瓜子脸上嵌着一双雪亮的大眼睛,“杨云枫加油!杨云枫加油!”她的声音如同夜莺般在耳边萦绕……

“婉丽,你好好看看我是谁,我是云枫啊,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杨云枫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嘶吼着的同时热泪夺眶而出。

疯女人看着哭泣的杨云枫,先是嘻嘻地笑,然后就用手去抓杨云枫的脸,被旁边的两位工作人员及时拉住。

“我是谁?我是谁?”被工作人员控制双手后,女人挣扎着尖叫不止。

“你是李婉丽,你是中共地下党员李婉丽!直到现在,也只有粟司令和我几个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杨云枫几乎是喊着说完这句话的。

“我是谁?我是谁?”女人的喊声越来越大。

“李婉丽同志,不,不,‘无名氏’同志,我是‘五号首长’,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现在可以归队了!”杨云枫毕恭毕敬地站在女人面前,一连说了三遍。

“我是谁?我是谁?”女人仍然反复不停地喊叫着。

“杨厅长,自从冯梅生来到这里,从她嘴里我们听到的就只有这句话!”院长解释说。

杨云枫知道,李婉丽恐怕再也无法知道自己真的是谁了。

杨云枫把帽子戴好,接着整理一下服装,然后站在被两人架着的女人面前,立正之后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神情庄重地说道:“‘无名氏’同志,我现在正式向你报告,刘峙、杜聿明等率领的八十万部队大部分已经被我们歼灭,蒋介石反动派已经跑到台湾去了。现在,我们已经建立了新中国,我们都成了国家的主人,你再也不用过那种非人非鬼、黑白颠倒的生活了……”

疯女人仍然只是嘻嘻地笑。

会议室内的所有人,个个泪流满面。

杨云枫随后查阅了相关的档案材料并与有关部门进行了联系核实,最后确认疯女人“冯梅生”就是李婉丽。

把李婉丽带上革命道路的,不是别人,是她的父亲。每次回家,李堂主和自己掌上明珠般的女儿都会进行一番润物无声的谈话。进入昕昕中学后,李婉丽已经隐约知道父亲悄悄所做的事情,聪明伶俐的她从来不会点破。在父亲的熏陶和影响下,怀抱一腔爱国热情的李婉丽逐渐成熟。后来她去南京工作,也是组织上征求他父亲的意见后特意安排的,并指定专门的联络员对她进行培养并把她发展为一名特殊的共产党员。

在徐州,李婉丽多次出色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直至最后截获刘峙办公室的绝密档案。随后,李婉丽向组织上提出转往蚌埠继续潜伏,“五号首长”杨云枫为她的安全考虑,起初没有同意。她却据理力争,说凭着与刘峙的特殊关系,不会有任何问题,杨云枫经向上级请示后,同意了她的请求。事发后,被摧残成“疯子”的李婉丽被从蚌埠秘密转运至扬州,关押在一家精神病医院中。此时的李婉丽,名字被换成了“冯梅生”,审讯登记表上只有一行字:“海州亲共疑犯,女,二十八岁,态度顽固,拒不交代。羁押续审。”扬州解放后,该精神病院“通共”的病人被解放军收容站接收,后转往无锡。无锡苏北荣军疗养院对“冯梅生”的病状登记为:“神经错乱,喜怒无常,经常大声嚎哭不止,换季时痛苦尤甚,彻夜呼叫,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