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9页)

可怜的东北,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张学良却全然不觉。

吉林相对说稍显平静,这可能与所处地域有关,它被夹在辽、黑两省中间,张作霖时代,便侧重辽宁,大部兵力,放在辽宁,一是防范日本,二是钳制关内,进可攻,退可守。其次在黑龙江也有不少精锐部队,主要是针对俄国,吉林没有大的战乱,只有零星匪患,驻兵比辽、黑两省少,多是省防军。但吉林绝非世外桃源,日本早把东北设置为一盘棋,吉林这个棋子没动,是因为时机不到。

这天,酒井来到副司令长官公署,点名要见参谋长熙洽。参谋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回话说,参谋长公务繁忙,没有时间。酒井沉吟着,从兜里掏出一个清朝年间,在清室贵族极盛行的玉扳指,让参谋递传给熙洽,参谋笑了,以为酒井给熙洽来送礼的,接过去。

熙洽正在与几个属下商量事情,见参谋又进来,走到他身边,低声附语,递过扳指,他顿时大惊失色,好在其他人离得远,没注意到。他手托着扳指,愣愣地看着,最后努力镇定下来,让属下出去,随后叫参谋请酒井进来。

酒井笑容满面地向熙洽行了个日式见面礼,问声好,显得非常谦恭。

熙洽冷着脸,他与酒井只是在公开场合见过面,寒暄几句,没正式交谈过,若有公事,日本领事会出面来公署,单独会见,酒井的级别不够,另外,熙洽知道酒井是个特务,作为职业军人,他瞧不起这个行当。也怕自己不慎,有什么小辫子被酒井掌握了,小题大做。

酒井:“熙参谋长,我知道您的日语说得相当纯正,您看,我们的谈话是用日语还是用中国话合适呢?”

熙洽看着桌面的扳指,心里惶惑,他想不明白,这个令他心痛和耻辱的扳指,怎么会落到眼前这个酒井手里,是的,他知道日本人善于心计,但时隔二十年后,日本人还记得当初那件事,想起来,即觉得离谱,又觉得可怕。

酒井:“这个扳指是您的心爱之物,现在奉上,可谓是完璧归赵。”

熙洽:“请问酒井先生,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酒井:“朋友转托于我,说您见到它后,就能把我当成您的好朋友。”

熙洽还是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以为酒井不知道扳指后面的故事,故作轻松地:

“那就谢谢您了,我的日本朋友很多,不差你一个。”

酒井:“熙参谋长,我来吉林市已三四年了,您想想看,我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单独来见您?还有,我可不是刚刚才拿到这个扳指的。”

熙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一个扳指吗?”

酒井笑了,他脸上常浮现那种特殊的笑容,让人看了,不舒服,有冷的感觉。

熙洽身居高位,也是见过风浪的人,尽管内心惴惴不安,表面不动声色。

酒井:“代……代子现在过得还算不错,她早已离开东京,在神户开了一家小酒馆……”

熙洽听到代子,心里泛起一阵细浪,那个面如桃花,说话细声细语的姑娘,曾令他心醉,不,应当说是心碎,致使他在后来的日子里,每每想起来,都隐隐作痛……

酒井:“她至今还是一个人生活……”

熙洽:“噢,原来你与代子也是朋友,想必这个扳指是她送给你的吧?”

酒井:“不,我与代子素不相识,但我对她还是很了解的,尤其是她的过去。”

熙洽一怔,以代子的身份,假如酒井与代子是朋友,他得到这个扳指,也是顺理成章的,可酒井却说……这话听起来绵里藏针啊!

酒井:“代子很苦啊,我说的不是她的现在,而是她青春的年代,她十二岁就当上艺妓,经前辈们的培养和训练,在花柳界,本该出人头地,有个美好的前程,不想却被一个人给毁了,熙参谋长,我说这话,您明白吗?”

熙洽脸色变了,酒井这番话,无疑是在暗示或揭示什么,虽话没挑明,以熙洽的精明,他听得出,自己曾在日本发生的那件难以启齿的韵事,已尽在酒井掌握之中……

日本武士道精神,在日本军校中,贯彻得淋漓尽致,学生入校,没有了任何自由,包括思维。熙洽贵为皇室宗亲,在国内浪荡逍遥,进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后,一时难已适应苛刻的校规和紧张的气氛。好在校方还算尊崇清室,对熙洽等几个八旗子弟,多有照顾,虽屡屡犯错,也只是稍加惩罚,大概在毕业前夕,国内传来武昌起义的消息,大清的江山顷刻间土崩瓦解,正准备回国效力清廷的熙洽,其愤恨苦闷的心情,可想而知,那段时间,他常去当地一家艺妓馆,不醉不归,此时的校方,对这些无“国”可回的毕业生,也基本放任自流。也就在这时,他认识了年方十六岁的艺妓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