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逆流(5)(第3/4页)

“没事儿,没事儿,饭要一口一口吃!真要起砖窑的话,咱们也未必能招募到那么多合适的工人!毕竟山南那边的老百姓,都是过来开荒的,家家都有自己的地!抽不出太多的劳力到作坊里帮工!”红胡子倒是知足,笑呵呵地说道。

“那就先从最初级的擀毡子和熬骨胶做起。等条件成熟了,再考虑其他!”张松龄也怕一下子弄得东西太多了,反而乱了头绪。笑了笑,做出最后总结。

“也不能光想着帮老百姓开作坊赚钱!得想办法教育他们,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国家和民族!”红胡子斟酌了片刻,又做出一条补充,“如果光靠给好处争取民心的话,咱们能给出的东西再多,也比不过小鬼子!”

“小鬼子根本没拿咱们中国人当人看,才不会主动给百姓谋取福利呢!”张松龄不敢苟同这个观点,笑着摇头。

“那可说不定!”红胡子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现在小鬼子是相信凭借他自己的实力可以征服中国,所以才一味地仰仗武力。而万一他发现武力压制不能尽快奏效,便会尝试着其他手段。想当年,康熙爷一条‘永不加赋’,立刻把大清的统治稳定了下来。那时候的满洲人,对中国来说,又何尝不是外来入侵者?!”

“那……?”这下,轮到张松龄惊诧了。他没想到,看上去并未读过多少书的红胡子,说起话来居然能如此引经据典。终大清一朝,满洲统治者都视其他华夏大地上的其他各民族为奴隶。所以才有了那句,“宁与友邦,勿与家奴”。但满清的统治却延续了二百余年。究其原因,统治集团敢于主动让利于被征服者,起了相当大作用。特别是康熙朝的永不加赋,虽然只落实到了有限的几个省份,却让终日食不果腹的小老百姓们,又看到了生存下去的希望,又找到了苟活下去的理由。

红胡子想得无疑比张松龄周全,点点头,继续强调,“除了切实给他们的好处之外,还得想办法教育他们!特别是当地的年轻人。即便从给咱们游击队培养后备力量的角度,也应该这么办!”

这就不是张松龄所长了,他只剩下了瞪圆眼睛干听的份儿。红胡子想了想,继续说道:“你最近培训新兵时,给大伙讲的那些东西,我觉得很好。咱们不妨在山下也开一个夜校,由你、小吴和游击队里其他读书相对比较多的人当老师,教周围百姓读书识字。顺便也对他们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还有,你们青年学生会唱的那些歌,也捡熟悉的,教给新兵和百姓们几首。可以鼓舞士气,也可以寓教于乐!”

“叫他们读书,还教他们唱歌?!”张松龄的思路有点跟不上红胡子的脚步,望着对方的眼睛,诧异地重复。山南那些口里来的移民,基本上连他们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在他们之间普及教育,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于唱歌,让一群闲下来只会哼淫靡小调的家伙们,喜欢上慷慨激昂的抗日歌曲,不是太难为人了么?!简直就是教一群鸭子学狗叫,谁是那块材料啊?!

“对,你先从在附近村子里有家的新兵教起,然后再带着他们去教山下的百姓!慢慢来,只要调子好听,他们肯定会学。学着,学着,就明白里边的意思了!”红胡子对自己的设想非常有把握,笑呵呵地给出相对具体的实施方案。

“那我就试试吧,不过我很久没唱过了,未必还记得几首!”张松龄虽然不太相信红胡子的这个办法的可行性,却也不在乎做一些尝试。毕竟游击队的日子太单调了,多一些歌声,也能给日常生活平添几分乐趣。

他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当晚从红胡子这里告辞回到宿舍后,就借着煤油灯光,把自己还能想起来的抗战歌曲,逐一回忆了出来,誊抄在了纸上。

最深刻的,就是那首《五月的鲜花》,已经过去快两年了,当初彭薇薇一句一句教他唱歌时声音,至今还在他心底回荡。几乎不用刻意去想,便能跟着哼出全部旋律。

另外一首至今不曾遗忘的,就是那曲《松花江上》。那是当年血花社的青年学子们最拿手的曲目,每次唱起,必会引发无数人含泪相和。

带着对逝去的恋人和朋友们的思念,张松龄把这两首歌,作为优先选择,尝试着教给了游击队的新兵们。最初场景果然如他所料,五音不全的新兵们怎么唱都不是歌曲原来调子,演绎出来的旋律五花八门。但是很快,便有人渐渐被歌声感动,全心全意地投入了进去,全心全意地唱出了歌曲的每个音节,每一个字符。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一次唱歌时间结束,张松龄满意地举头张望。却意外地发现,红胡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新兵教室的窗外。倾听着悲怆的旋律,整个人静如一座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