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赤子(38)(第2/3页)

圆形枪阵,古代步兵标准防御阵列。可大可小,人数不限。从秦汉时期开始,华夏儿郎就用此阵抗击过胡虏,抗击过匈奴。如今,又结成同样的阵列来对抗训练有素的小鬼子。

他们单独拉出来,体质未必比得上日寇。刺杀技术也远远不如敌人熟练。但是他们集结成阵,却能自家长处发挥到最大,将自家短板修补到最小。

他们不会后退,也不敢后退。

因为他们知道,在每个人的身侧和身后,却都站着一个自家袍泽。

我护住你的背,直到我的血将其染成红色,因为你是我的战友。

我护住你的背,直到我失去呼吸,因为我是你的兄弟。

……

年轻的游击队员们静静地站着,稳稳地站着,头顶苍天,脚踏大地。身体笔直如松,脊梁坚硬如铁。

夜风从草原深处吹过来,吹动他们占满血迹的衣衫,吹动他们身后那面已经分不出颜色的战旗。千疮百孔的旗面随风招展,不断发出“猎猎”,“猎猎”的声响。隐约似有古意,从先秦响到南宋,从邺城响到崖山。(注1)

从古至今,每当华夏遭逢劫难,总有一群男儿会站出来,成为文明的守护者,用身体挡住敌人的刀锋。

他们守护的不是一家一姓,也不是哪个帝王,哪个政治派系,而整个中华文明。

这是华夏延续千年根本,也是中华文明永不消亡的基石。

风声呜咽,战旗如歌,天地之间,男儿永远屹立。

听着夜风中猎猎的旌旗飞舞声,原本想制造心理压力令游击队自行崩溃的鬼子兵们自己先撑不住了。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叫嚷,齐齐将刺刀向各自面对的游击队员们捅了过去。早有准备的游击队员们按照平时训练中的套路,迅速甩刀下压,挺身突刺,“噗”地一声,将四、五名鬼子同时捅了个对穿。

也有三名游击队员因为下压动作稍慢,被鬼子兵用刺刀捅入了胸口。他们背靠着自家弟兄,用最后的力气抓住身体内的刺刀,死死不肯松开。鬼子兵不想失去兵器,大叫将步枪向回夺。用力稍微大了些,立刻被突然气绝放手的游击队员闪了个踉跄。

由五个人组成的刺杀小分队立刻走形,里边鬼子兵失去同伴的保护,各自为战。反击得手或者没有与鬼子兵放对的游击队员们迅速侧转身体,拧枪旋刺,“噗!”“噗!”“噗!”数声,将欠了无数血债的鬼子兵送进十八层地狱。

“噗!”“噗!”刺刀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要么是游击队员被小鬼子刺倒,要么是小鬼子被游击队员刺倒,白刃肉搏战中,几乎不可能出现第三种结果。短短不到一分钟时间,张松龄身边的十六名游击队员迅速缩减成了九人,圆阵的直径也被压缩小了将近半米。组成燕尾阵试图将圆阵从正当中剪开的鬼子兵们,也倒下了八个,先前的七组刺杀小分队都无法再保持完整,每一名鬼子兵脸上都写满了不可思议。

七比八,双方第一轮白刃战基本上打了个平手。这种结果对于以白刃战成名的儿玉中队来言,简直是奇耻大辱。鬼子中尉三宅安直怒不可遏,带着剩余的鬼子兵稍稍后撤了几步,与游击队员们拉开一个可以加速前突的距离,然后大喝一声,带着爪牙们再度扑上。从正前、前左、前右三个方向同时突进,宛若饿狼合拢的血盆大口。

“杀!”张松龄以怒喝相回应,举起刺刀,拨开三宅安直的必中一击。肩膀上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鲜血淋漓而下。他疼得眼角抽了抽,手中的刺刀却毫无停滞,径直刺向三宅安直的梗嗓。

三宅安直身高一米六五,在日寇当中算得上是难得的大高个。但是跟不小心长到了一米八九的张松龄比起来,就彻底变成了东瀛矮子。对着居高临下刺过来的一刀,居然有了力不从心之感。接连用枪身拨了两次,才面前将刀尖拨离了脖颈处的要害。但是肩膀边缘却被三零式刺刀的下刃蹭了一下,连同军服一道被切出了条两寸长的大口子。(注2)

“嗯!”三宅安直也疼得发出一声闷哼,手中的刺刀微微一顿,随即又像毒蛇一般朝张松龄的小腹捅来。

“杀!”张松龄依旧以一声断喝做回应,已经回撤到位的步枪猛然前挑,凭着比小鬼子长出半截的手臂和躯干,以更快的速度向三宅安直的眼睛扎了过去。

此招不在小鬼子的拼刺教材记载之内,而是一名百战老兵的直接反应。狭路相逢勇者胜,白刃战比拼得不光是技巧,还有彼此心中的勇气。三宅安直的刺刀继续前捅的话,肯定能捅穿张松龄的肚皮。然而他的眼睛却提醒他,必须立刻撤刀回防,否则自家脑袋就成了中国人冬天时常吃的糖葫芦。

眼睛距离大脑比手近,头部受到威胁时的反应也比人的思维反应快。几乎是出于本能,三直安宅的脚步就踉跄着向后退去,手中的步枪也由平刺改成了上扫。这个本能反应足以致命,张松龄的刺刀只是在三宅安直的两眼间晃了一晃,就果断迅速下压。压住三宅安直仓促上扫的枪身,贴着冰冷的枪管滑向此人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