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934年11月·中旬 南昌行营(第3/3页)

他向蒋介石引证俾斯麦在1862年担任普鲁士首相时宣称的那段举世闻名的话:“当前的重大问题,是不能用决议和多数表决来解决的,而是要用铁血来解决。”这位著名的“铁血首相”在解决重大问题时,除了铁和血以外,还辅之以一种巧妙的外交手腕,往往极尽诡诈之能事。

国民党的“领袖超越一切”,“一切服从领袖”,“一个国家一个主义一个领袖”,提倡个人独裁的一切言论,乃至后来复兴社的“借法西斯之魂,还国民党之尸”的妙论皆出于此。但是,蒋介石并不是没有主见的人,他知道照搬法西斯主义并不符合中国国情,他只能吸取适用于他的一部分。他懂得,中国有着两千年的封建根基,孔孟之道浸透了民族的灵魂。希特勒和曾国藩对他来说,都有参照价值,但他绝不是希特勒,也不是曾国藩。他是独特的蒋介石!

如果把冯·赛克特在庐山军官训练团对学员们的训话和蒋介石的校训比较,就知道他把西方法西斯主义和东方封建专制主义结合得多么巧妙。他鼓吹“挽救国魂”、“挽救军人魂”、“创造国家新生命”。所谓“军人精神”就是“智、信、仁、勇、严”,所谓“民族精神”,就是“四维”(礼、义、廉、耻),八德(忠、孝、仁、爱、信、义、和、平)。他大力提倡“力行主义”,在“一个党”、“一个主义”、“一个政府”、“一个统帅”、“一个命令”下,“完成安内攘外复兴民族大业”。

他的“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来自孟轲,他的“四维”来自《管子·牧民》……他是各种专制思想、孔孟之道和法西斯主义的混血儿。

冯·赛克特,还大量引证他的同胞黑格尔关于战争的论述。黑格尔宣称:“世界历史不是幸福的天国,幸福时期是历史上空白的篇页。因为这些时期是和谐一致、没有冲突的时期。”在黑格尔看来:“战争是最伟大的纯洁剂。它有益于为长期和平所腐化的各国人民的伦理健康,正如刮风使海洋去除长期平静所造成的污秽一样。”

黑格尔的道德伦理观念和强烈的使命感启发了希特勒。赛克特认为,如果谁认真地读过黑格尔的著作,就不难了解,希特勒和马克思一样,都从他的灵感中得到启发。

“忧患足以使人生存,安乐足以使人死亡”的孟子哲学,与黑格尔的战争观也很相近。

黑格尔认为干大事业的人,绝不能以喃喃连祷的那些个人品德——谦虚、仁爱、宽容——来反对去干世界性的功业。建立强大的国家,必须践踏许多无辜的花草——压碎前进路上的许多东西。由于不受伦理道德的约束,在行动时刻来临时,希特勒就能够于心无愧地干出最残酷无情的勾当来。

这些“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和“战争狂”的思想,也影响到蒋介石。他在庐山军官训练团训话时,曾引证过希特勒在1925年《人民观察家报》上写的长篇社论《新的开端》和他在贝格勃劳凯勒酒馆举行的纳粹党徒集会上,演讲结束时高呼的口号:“除了马克思主义和犹太人以外,共和政体也是‘敌人’。……我们的斗争只有两种可能的结局:不是敌人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就是我们踩着敌人的尸体过去!”

“现在,共军在哪儿呢?”这个突现的念头打断了委员长杂乱无章的沉思。他急步跨到占去半面墙壁的中国大地图前。这才是他真正游目骋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