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奇袭斗方山(第3/13页)

经过三个月的浴血奋战,国军利用长江南岸的丘陵地带作运动防御,虽然节节败退,但效果总体不错。日军虽然在天上和海上占绝对优势,可地面进攻却很不理想。打开湖口防线后,日军没敢于让装甲部队迅速穿插,截断国军的运输补给线和守军归路,反而固守阵地以待休整。国军得以迅速把新的预备队投入反攻,并积极突破日军的运输线,一来一往,倒是个平手。战斗是惨烈的,日军如今往往要付出一比一的代价,方可以占据一些要塞和阵地。可日军战线集中突破,使国军两翼的部队能够时刻威胁日军先头部队的侧翼。日军占领的很多阵地经常失去原有的战役目的。为避免被国军牵着鼻子走,日军指挥部不得不过早地与国军展开全线正面战斗,这就成了拉锯战。日本人娇贵的小坦克在江河流域阵地战时,并没有捞得多大的便宜。国军战士们不再那么惧怕这钢铁怪物,竟然敢于放过它去打后面的步兵了。他们也会扑到陷在防坦克壕里的坦克上,浇上汽油就烧,然后撤到一边等着扑过来营救的鬼子。

几场大规模战斗下来,国军虽然死伤惨重,伤亡反倒还不及日军。

长江防线似乎守得住了。

在医院躺了二十多天后,老旦终于可以瘸着腿上前线看看了。刚刚落痂的伤口白里透红,遍布全身,与他黑红的好皮肤对照鲜明,显得很难看。如今又脱胎换骨地活蹦乱跳了,老旦倒在意起脸上的伤疤来,和熟人尤其是和女医护人员打招呼时,总感到浑身都不自在。高兴的是,近一个月的休养居然让他胖了一圈,额头上暴露的青筋也不太明显了。

传来的消息有好有坏。老旦得知,鬼子的飞机误炸了自己的进攻部队,死了好几百刚从华东调来的生力军,登时笑得合不拢嘴。可是,在一次敌机轰炸之后,经常来看伤员们的那个美丽姑娘瑛子,没能躲过敌机的扫射。她被抬进急救中心的时候还有口气儿,手里紧抓着一个箩筐,饭菜都洒在了半道儿上。一个护士哭着告诉老旦和战士们说那是瑛子,这帮伤兵们立刻就炸了锅,竟纷纷奇迹般地从病床上蹦了下来,怎么劝都回不去。战士们一层层地围在瑛子的手术台周围,大气都不敢出,手足无措地看着鲜红的血从她胸前汩汩地涌出来。她的脸因为失血变得惨白,青色的嘴唇抽搐着,飞机萝卜粗的机枪子弹从肩部钻下右胸,削走了她的肩膀和右边的乳房,原本那么美丽的躯体,那么丰满的胸脯,如今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血肉空洞。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瞳孔开始发散,在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她竟然清楚地喊出了一声:

“妈妈……”

医生放弃了。老旦和战士们围着姑娘的尸体放声痛哭,那个喜欢给瑛子讲故事的战士跪在她的身前,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然后将头狠狠地朝手术床的铁架上撞去,发出了狼一样的嚎叫。他胸前的伤口在痛苦中迸裂了,血喷在了瑛子苍白的手上,又粘粘地滑落在地上……

高团长带着部队从长江南岸的阵地上换防回来,这时的406团已经比最初的编制少了八成人数,只剩约两个连的兵力了。老旦所属的连队被取消了番号,一批江西挑选出来的矮个子新兵和近一百名医院爬出来的老兵,按照命令编成了一个野战加强突击连,不再隶属于到西北部休整的37军406团,而直属于主力部队――李延年的第2军军部。一位中央军校毕业的上尉军官担任了该连连长,老旦任该连副连长。

新连长杨铁筠,字公庭,二十四岁,人可谓眉清目秀,身材精瘦挺拔,举手投足间英气勃发。一双俊目睁开来精光四射神采奕奕,凝神时深邃悠远沉郁低回。这是老旦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男子——这大兄弟咋能长成大姑娘般漂亮哩?此人面相虽显年轻,却言语之间睿智沉着,有着和面貌不相称的成熟稳重。他军人气派十足,总是军容姿整皮带锃亮,在战士面前浑身一丝不乱。生于军人世家的杨铁筠在鬼子大举入侵前还在日本留学,中日全面开战时设法跑了回来,就职于武汉卫戍司令部特别行动科。如今的任务,他要和老旦在十五天之内将部队训练出来,要具备侦察和深入作战能力,还要教大家学习一些重要的日军用语。

一开始,老旦和战友们一样,无法理解和接受新连长杨铁筠的训练方式。每天半夜的负重二十公里跑简直是恶梦,让刚刚痊愈的老旦腿肚子转筋,直欲口吐白沫了。多数战士都比他跑得快,好在有人殷勤地帮他背装备才硬挺过去。后半夜是以班为单位的爆破训练,把美国制的雷管和炸药用电线接在一块,然后拉个绳跑出老远,拧上钥匙就炸。这也不是老旦的长项,笨手笨脚的老旦要么接错了线,要么将雷管插反了,总之,统统不成功。倒是新兵娃子里有学过一点电工的,帮着这个班过了关。等到了半夜射击训练,老旦仍然不行。他从来没有系统地练过射击,打鬼子的时候只摸着大方向,可十枪不见得搂倒两三个,在大晚上的就更没准星了。年轻英俊的连长身背二十公斤弹药,连打十枪,三个十环,四个八环,三个七环。老旦也打十枪,两个七环,五个四环,其余的脱靶,老旦自愧不如,脸羞得象个柿子。杨铁筠连长了解过老旦的战斗经历,知道他刚从医院爬出来,很客气地给了他台阶下,大声地呵斥着哄笑的战士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