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3/5页)

天哪,他让她们搞得晕头转向——一会儿讲别停下,一会儿又叫站住。她们可不是要害怕,手忙脚乱。在泥沼地里,只要手忙脚乱——就是死到临头。

“别慌,千万别慌!没多远就到小岛了,咱们到那儿休息一下。靴子找到了吗?”

“没有!……陷下去了,准尉同志!”

“往前走吧!这儿脚底下太软,站不住。”

“靴子怎么办呢?”

“现在还能找得着呀?前进!……跟着我,前进!……”他转过身来,毫不回顾地往前走。“一个紧接一个。不要掉队!……”

他故意提高嗓门大声叫嚷,想使大家振作起来。他根据自己的经验知道,口令能使战士们精神振奋。果然如此。

终于到了。他担心的是最后几米路。那儿比较深。脚已经拔不出来,全凭身体的冲力涉过这个该死的深坑。这既需要力量,还要靠技巧。可是总算过来了。

瓦斯科夫在小岛附近可以站住脚的地方停了下来。先让自己的全部队伍过去,帮助她们登上坚硬的土地。

“别忙,别慌张。我们要在这里休整一下。”

姑娘们一登上小岛,一个个马上倒在去年的枯草上。她们气喘吁吁,浑身湿透,沾满稀泥。契特维尔达克不仅丢了一只靴子,连包脚布也送给了泥潭,脚上只剩一只袜子。大脚趾从破洞里伸了出来,冻得发紫。

“喂,怎么样,战士同志们,累坏了吧?”

战士们都不说话。惟独李莎附和了一声:

“累坏啦……”

“好吧,先休息休息。以后的路就好走了,等咱们走到那棵枯干的白桦树那儿——就结束了。”

“我们得洗洗呀,”丽达说。

“那边有一条清凉的小河汊子、沙滩。洗澡都行。当然要一边走一边晾干。”

契特维尔达克叹了口气,胆怯地问:

“可是我少了一只靴子,怎么走呀?”

“我替你做只树皮鞋吧,”费多特·叶夫格拉费奇微微一笑,“不过要过了泥沼地,在这儿可没法子。能克服吗?”

“能克服。”

“你真是个邋遢鬼,嘉尔卡!”科梅丽珂娃气冲冲地说,“抬脚的时候,应该把脚趾朝上翘。”

“我是朝上翘的,可靴子还是直往下滑。”

“真冷呀,姑娘们。”

“我浑身湿了个透……”

“你以为我身上干哪!我踩空了一步,一下子就坐在水里啦!……”

全都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没有啥,又恢复了正常。虽说是妇女,可是年轻,尽管力气不大,总算还有点。但愿不会冻病了,水冷得跟冰似的。

费多特·叶夫格拉费奇使劲抽了口烟,然后把烟蒂往泥沼一扔,站了起来,精神抖擞地说:

“哎,拿起你们的拐棍,战士同志们。还按刚才的次序跟着我走。到了那边,到白桦树那儿,咱们再洗一洗,暖和暖和。”

他走到一个树墩旁把腿一伸,猛一下踩进褐色的稀泥浆里。

这最后的一段路程也并不轻松。泥浆跟稀粥似的,脚跟踩不到底,可身子也飘不起来。要蹚开泥浆朝前走,累得浑身汗水淋漓。

“怎么样,同志们?”

他不过是为了提高士气,才嚷嚷一声,根本没有回头。

“这儿有蚂蟥吗?”古尔维奇喘息着问。

她紧跟在后面,一步步踏在他的脚印上,因而还比较轻松。“这里什么都没有。一片死水,能吞没一切。”

左边鼓起一个水泡,啪地一声涨破了,仿佛是泥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面有人吓得哎唷一声。瓦斯科夫连忙解释:

“这是沼气,别害怕。我们打搅了它的安宁……”他想了一想,又接着说,“老人们讲,凡是这些地方都有妖怪。神话嘛,当然啰……”

他的“近卫军”沉默着。喘着气,累得直哼哼。可还是朝前冲。顽强地朝前冲,恶狠狠地。

现在轻松一点了,这儿的泥浆稀了点,沼底也稍稍硬些,有的地方还露出一个个土墩子。准尉有意不再加速,队伍一个挨着一个,鱼贯而行。不一会儿就走到白桦树跟前,往前是一片矮树、土墩和苔藓。这几步路就不值一提了,尤其是坚硬的土层越来越高,最后不知不觉地终于钻进了长满苔藓的干燥的松林。这时她们立刻欢呼起来,高兴得把棍子扔了。可是费多特·叶夫格拉费奇命令她们拾起棍子,靠在一棵特别显眼的松树上。

“也许有人还用得上。”

他没有让她们有片刻的喘息。甚至对赤脚的契特维尔达克也毫不怜惜:

“红军战士们,咱们有点落后了,得加油呀。到河汊子再休息。”

他们登上小山岗——越过松林,一条小河伸展在眼前,河水像泪珠般晶莹清澈,两岸是金黄色的沙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