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公平(上)(第2/4页)

“老夫对你没半点儿恶意!”果然,发现无论是拿振兴墨家为目标说服,还是拿张若虚的生命安全来威胁,都无法达到将书院握在手里的目的,骆怀祖在反复斟酌后,开始改变战术。

“我对你也没恶意!”张潜放下茶盏,笑着回应,目光要多坦诚有多坦诚。

“老夫和你都是墨家子弟。”骆怀祖也放下了茶盏,郑重提醒。

“张某跟张世叔,都姓张。”张潜笑了笑,强调得非常认真。“据说,只要是同姓,上溯五百年,彼此之间的距离都不会太远。”

“你……”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张潜这么说,骆怀祖依旧气得两眼冒火。然而,他却知道自己发怒根本威胁不到张潜,咬了咬牙,强行压住肚子里的火气,再度强调:“武艺乃是我齐墨的镇门之技,你让老夫去书院传授射、御,等于将我齐墨镇门绝学公之于众。”

“你可以只教一些皮毛,让学生们能骑得了马,开得了弓,将来不至于成为手脚软绵绵书呆子就行了,无需传授你的镇门绝学!”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讨价还价味道,张潜笑呵呵地给出了回应,“别的教习只教一门课,月薪四吊。射和御各算一门,总月薪八吊。”

“那岂不是比县令还高?你疯了!”骆怀祖大吃一惊,质问的话脱口而出。然而,转念一想,张潜办学的钱财全是从和尚手里拿回来的赔偿,立刻就又没了脾气。咬咬牙,低声补充,“既然被别人称呼一声师尊,就不能随便拿皮毛来糊弄。我可以听你的安排,就教射、御两术,但是,光拿月薪,对我来说未免太不公平。”(注:一吊一千钱,这是明代笔记里的标准算法。有读者坚持一吊一百钱,缺乏考证,请恕笔者无法采纳。)

‘你肯还价就行。’张潜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嘴上却故意装作不理解对方的意思,“这已经是最高月薪了,山长不过月薪十吊,并且张山长还未必肯收。”

“老夫说得不是钱。”骆怀祖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横眉怒目。然而,很快,他就又发现,再这样谈下去,自己肯定会越来越被动。果断把心一横,漫天要价,“老夫可以把我齐墨的镇门绝艺,倾囊相授,甚至也可以手把手教你武艺。但是,你得拿当日那种填在铜钟和陶罐里的黑色药粉的配方来换。至于月薪,老夫可以一文不取!”

“师叔,你腰间别的武器叫什么名字?”早就料到骆怀祖对黑火药的配方念念不忘,张潜斜斜地瞅了此人一眼,低声提醒。

“量天秤!”骆怀祖想都不想,就立刻给出了答案。随即,脸色又涨了个通红。

墨家以量天秤为矩子令,寓意就是以公平为己任。骆怀祖拿传授学子武艺之事,来交换张潜手里那种可以击碎百步之外法坛的“神药”配方,和强抢,已经没了什么分别。二者根本不等价,至少在八世纪的大唐,完全不等价。这种交换,与墨家的理念,也完全是背道而驰。

“月薪八吊,好歹你也有个正经差事掩饰身份。书院乃是圣上亲笔赐名,大唐不良人,想必也没胆子去书院里核实每一位教习的过所。”将骆怀祖的脸色,全都看在眼里,张潜继续陈述当教习的好处。

跟狂信徒或者圣人打交道,就不能谈什么情分。双方以理性对理性,直接做利益交换,才最简单。

果然,听到“掩饰身份”四个字,骆怀祖的脸色又微微一变。随即,却冷笑着摇头,“老夫不需要掩饰身份,老夫如果想走,天下哪个不良人,能拦得住老夫?至于你那药粉,老夫劝你还是不要敝帚自珍的好。老夫查过你家前一段时间的物资出入,硝石和硫磺,都不是个小数目。”

一边说话,他一边观察张潜的脸色,希望能看到一些情绪的波动。然而,听到硝石和硫磺两个词,张潜却只是摇头而笑。“师叔既然能查到我家购买了大量硝石和硫磺,想必距离摸索到药粉的配方,也没多远了。你继续摸索便是,张某绝不阻拦你,也不会拿配方跟你交易,免得你过后又以为张某讹诈。”

“肯定有硝石,硫磺,并且份量之比,大概是十比二。”不信自己连秘方的边缘都没摸到,骆怀祖咬着牙继续加料,“既然药粉为黑色,老夫从发黑的东西里找就是,百草霜(烧柴锅的锅底灰),铅粉、玄土之类,老夫挨样尝试,也未必有多难!而配制此药,所需材料不可能超过七种,老夫已经七得其三,再找出另外几种轻而易举。”

张潜闻听,又是微微一笑,干脆端起茶杯喝水,不再接此人的话茬儿。

甭说骆怀祖没预料到,黑火药其实就包含三种成分,并且第三种成分还是极为常见的木炭粉。就算他把木炭粉,也给推测了出来,距离推测出黑火药的实战配比,也差着上百年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