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剑与犁(第2/4页)

“德宝,别生气!路五就是嘴巴臭,其实他心里,巴不得大伙继续在一起!”逯得川也打了水,悄悄走到门外,对着王德宝的耳朵低声安慰。

“我才不跟他一般见识!”王德宝抬起头,远远地朝着也来到门外洗漱的路广厦扫了一眼,不屑地撇嘴,“有那功夫,我还不如去看蚂蚁上树。”

说罢,又看了一眼在自己身侧默不作声洗漱的杨成梁,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一些,向逯得川叮嘱,“你以后前程远大,但是千万小心。沙场之上,羽箭可没长眼睛。升官发财都是活人的份,与死人没任何关系。另外,别老想着报仇。你的仇人已经死了,你不可能把所有突骑施人全都杀掉。而咱们的长辈如果还活着,肯定跟更希望咱们娶老婆,抱儿子,继承香火。而不是整天都想着跟人去拼命!”

想到父母生前对自己的期待,他的眼圈先红了起来。赶紧捧起水,朝着自己脸上泼了两把,然后拿起刚刚发下来的葛布手巾,将泪水和洗脸水一并擦了个干干净净。

“你也注意保护自己,无论去哪!”逯得川的眼睛也开始发红,哑着嗓子回应。

他跟王德宝,都能写会算,在军营之中绝对属于另类。此外,他和王德宝,在娑葛没造反之前,原本也都生活在碎叶城中,算是半个老乡。所以,二人之间的交情,自然就比跟其他袍泽更深一些。

但王德宝的各项考核成绩,都是中下。而逯得川拿了个门门全优。所以,二人走出新训营之后,注定要分道扬镳。而碎叶镇这么大,说不定,这次分别,就是永远。

“放心,只要不到任丙手下,无论去哪,老子都会活得有滋有味儿!”不想把气氛搞得太难看,王德宝放下手巾,强笑着宣布。“说不定,下次见面,老子就已经做了校尉。”

“就你,可拉倒吧!”马承(马掌钉)端着洗脸水从他身边走过,笑呵呵地摇头,“除了这圆鼓鼓的肚子,其他跟校尉哪都不像!”

“你别瞧不起人!”王德宝将脖子一梗,低声反驳,“我肚子里是大了一点儿,但是俗话说,宰相肚子能撑船。想当大官,肚子肯定不能太小。另外,好歹我各项考核都通过了,虽然跟你们没法比,去了外边军营里,就相当于骆驼进了羊群。届时,你们这些比我强的,肯定都无法过来跟我争,有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虽然是为了故意逗大伙开心,他才故意把话说得无比嚣张。然而,大伙听了之后,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理由反驳。

王德宝的训练成绩在新训营中排不上号,但比起碎叶军中的普通战兵,还真未必就差哪去。而如果真的像路广厦先前透露的那样,在考核中表现出色的人,都被送到了镇守使身边听用,王元宝还的确就成了矬子里的高个子,说不定因祸得福,很快就脱颖而出。

“梦不要做得太美。”路广厦洗漱完毕,拎着木制的脸盆和牙缸,故意给人添堵,“我可看到任丙这几天,一直跟在任校尉身边打转。说不定就是想把你要到他手下去,报当日你让他丢面子的一箭之仇。”

“胡说,他既然姓任,肯定就是镇守使的亲兵。不可能到下面去做……”王德宝想都不想,反驳的话脱口而出。

然而,话音落下,他的脸色却变得非常难看。

任丙是张潜的亲兵不假,亲兵通常不会下去做队正带兵,也没错。可如果考核成绩在前一百的人,都进入亲卫团,除了他之外,新训营三团二旅一队五伙的其余九名兄弟,就难免有人会落在任丙手下。到那时,镇守使再对大伙欣赏有加,也不可能天天盯着。而亲卫团的军官们,除了姓郭就是姓任……

“不会那么巧吧?”

“路光腚,你说考核名次在前一百位的会进亲卫团,是真的?”

“早知道这样,当初老子最后那两箭,故意射歪好了。”

“如果这样,王胖子真的因祸得福了!”

……

其余几个弟兄,也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纷纷凑上去,忐忑不安地议论。只有原名杨树杈的杨成梁,依旧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把他自己洗漱干净,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宿舍走去。

“小杨,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车平(车前草)跟杨成梁铺位相邻,跟上前,低声询问。

“担心什么?一条命而已。”杨成梁抬头看了他一眼,回答得言简意赅。

车平吐了下舌头,顿时就没了话说。杨成梁这种人,就像大冬天茅房里的石头,又冷又硬。谁要敢看他不喜欢说话,就故意欺负他,最后结果肯定是两败俱伤。

而王德宝,却又开始替杨成梁操起了心,也拎着脸盆和牙缸追了上来,低声说道:“小杨,别担心,亲卫团好几百人呢,你怎么会碰巧就落到姓任的手底下。如果真的那么倒霉,你就主动请求调出。别人打破脑袋还想往里挤呢,你肯腾位置出来,上头即便不放行,也会想想,你为何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非得主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