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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副局长对聂小菊翘起大拇指,说:“这是开明书记。”又问杨登科:“听到没有?书

记发了话,你可放开胆子喝了。”主人这么热情,杨登科也不好扫他们的兴,端起杯子,说:“一天不抽领导烟,不知方向在哪边;一天不喝领导酒,不知路线怎么走;一天不吃领导饭,不知工作怎么干。我听王领导的,干了这一杯。”一口干了。

桌上一下子活跃起来。郑局长兴致勃勃道:“我先讲一个小段子,再敬杨主任全家。段子不长,说是儿子每晚都缠着要跟妈妈睡,妈妈说,儿呀,你这么离不开妈妈,长大娶了媳妇,看你还跟不跟妈妈睡。儿子说,当然还跟妈妈睡。妈妈说,那你媳妇怎么办?儿子说,让她跟爸爸睡。爸爸一旁听了,非常激动,感慨道,这儿子算我没白养,从小就这么懂事。”

这个段子并不新鲜了,但郑局长是领导,大家还是很卖力地笑了笑。郑局长有几分得意,摸摸杨聂的头,说:“杨公子,你有这么懂事么?”别看杨聂还是初三学生,但现在的孩子都是吃着带激素的营养品和用激素催大的鱼肉瓜菜长大的,成熟得格外快,杨聂当然也就听得出段子里的意思,脸上立即红了。郑局长格外开心,对杨登科举起杯子:“杨主任我敬你全家,不为你当了领导,只为你有这么懂事的儿子。”几位笑着喝了酒。

杨登科因为还要开车,喝到七成再不肯喝了,郑局长他们也就见好就收,一齐吃了些饭,离了席。一家人要上车时,郑局长过来握着杨登科的手说:“路上慢点儿开,明天我们几位再上你家里去。”杨登科不免又要犯疑了,说:“去我家里干什么?过两天我们就要打转的。”郑局长说:“你就不用管这么多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

上车出了县城,杨登科心里还在纳闷,自己母亲生日,他只在董志良面前说了一句,跟曾德平打招呼时只说有事回家,未提母亲二字,郑局长他们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总不可能是董志良透露给他们的吧?杨登科多年没陪母亲过生日了,这次回家主要是尽点孝道,减轻些心里的歉疚,不想竟惊动了郑局长他们。

老家早已通了公路,近年又铺了油,路面窄是窄了点,却还算平坦,所以杨登科尽管开得很慢,三十公里的路程半个多小时就到了。下了车,就见家里聚了不少人,正在杀鸡宰羊,一派忙碌景象。跟父母见了面,才知原来他们接到杨登科要回家的电话后,喜出望外,立即忙着做些简单的准备工作。这事不知怎么被老村长知道了,他跟县乡领导过往得多,有些识见,主动过来对杨父说:“我们杨家村过去虽然出了些布衣秀才,但像登科这么正儿八经的官,几百年来却还是第一个,这可是我们整个杨家村的光荣。所以登科要回来给母亲祝寿,我们当然要举全村之力,大操大办一场,好好长一长我们杨家人的威风。”老村长说到做到,自己亲自做这次喜事的总管,把村里的精壮劳力都派到杨家,大张旗鼓操办起来。

这其实是杨登科预料之中的。他生于斯长于斯,对家乡的世道人心再清楚不过。他非常感激老村长,说:“老村长,您辛苦了。也不知怎么感谢您老人家。”老村长说:“不用谢,明天你陪我多喝几杯就是。”杨登科说:“那是应该的。”

晚上杨登科拿出两万元现金,让聂小菊和杨聂一起帮忙,装到两百个红包里。父亲不解,说:“明天你妈生日,众人要给我家送礼,你们装红包干什么?”杨登科说:“我们是按照城里人办喜事的做法,散席时每位客人都要打发一个红包。”母亲说:“我听说城里给客人打发红包,也就十元八元一个,哪有一百元一个的?”

杨登科只好掏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爸妈都在这里,我把话说白了吧。儿子离开乡下二十多年,终于混了个小官,可我是吃家乡的五谷杂粮长大的,平时也没能力和机会报答父老乡亲们,心中不安啊。这次母亲生日,大家要来祝贺,总得送上十元二十元的礼金吧?若在城里特别是在机关里,这点钱实在算不了什么,可我们这样的穷乡僻壤,十元二十元并不是一个小数,收了乡亲们的钱,叫我怎么过意得去?所以才特意做了准备,凡来贺喜的人,不论他送的礼是大是小,一律回一个百元钱的红包,以表诚意。”

母亲心疼这么一大笔钱,嘀咕道:“乡下办酒想赚钱是没有可能的,但也不能倒贴那么多呀!”父亲却明白杨登科的意思,知道他是想在家乡父老前面挣个面子,特别赞赏他的做法,说:“人活在世上,就是一张脸重要,登科这么做,我们做父母的就更有脸面了,我举双手赞成。何况登科刚升了官,升了官还缺这一万两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