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第6/13页)

徐泽如将迷雾及疑点暂且搁在了心中,凌晨时分,他将孟荫南送往郊区的青龙湖干休所安排妥当后,才疲倦地回了家。

安检、换登机牌、进入候机室,朱韵椰带着心不在焉的史彤彤,有条不紊地完成着一切程序,好像家里的天未曾被各种流言蜚语凝成的子弹给崩塌,好像针对丈夫的各种言论并没伤及到她。

彤彤有时会发怔地看着靓丽依旧的母亲,心里百感交集,甚至脑里掠过婆婆余一雁的话:“这种事情,当然是从内部先闹起来的,不是你多才的母亲先将旅游之事捅出来,哪个又能将具体事情写得那样详细?”

是吗?是吗?否则如何解释爸爸接受调查期间,一个妻子,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做到稳如泰山、毫发无损?更何况母亲仅仅是一个拿着微薄退休工资的娇小女人,家里的经济来源当然主要还是靠爸爸。家里的顶梁柱十分不光彩地倒下了,彤彤很惊讶于作为局长妻子的母亲却能平静地置身事外。而彤彤,作为一个出嫁的女儿,在这段时间里至少苍老了十岁。这正常吗?家里的天地都要塌了,家里的女主人依旧平静地处理自己的事,就如同看别人的故事般冷静超脱。

母亲朱韵椰清高的性格是与生俱来的,她总喜欢做幕后的看客,冷冷地、静静地看着一切。在她眼里,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并不觉得有什么是新奇的,也不议论男女间的是是非非、家长里短,她像一个看戏的人,永远置身事外。四十多岁的女人,融优雅美丽于一身,笑起来有时候还像一个孩子,有时候郑正好、徐泽如都会开玩笑地对彤彤说:“老天特别宠爱你妈,岁月根本不会在她身上留痕,她天真单纯得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天使。”

即将分别的时刻,心事重重的史彤彤回头凝视着自己的母亲,她突然发觉,母亲沉静时的脸上居然有着挥之不去的忧伤,长长的睫毛下竟那么凝重地积压着一种看破红尘的味道。这到底是天生的性格使然,还是母亲真的掌握了父亲的婚外情,因爱生恨呢?

史彤彤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冷不丁滑轮车一歪,行李箱从不锈钢的行李车上掉了下来。

朱韵椰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儿,轻轻叹息一声,弯腰将箱子重新扶正,将行李带绷紧固定住箱子。接着拍拍彤彤的肩,从彤彤手里接过行李,从容地迈向候机大厅。

彤彤突然觉得眼眶渐湿,自愧不如。自己大大小小的出行数不胜数,可是遇事依旧慌得像一只没头绪的苍蝇。自己就这样走了,将所有真真假假、是非难辨的责难、蜚语,一下压在母亲肩上,她承受得住吗?母亲,真的像看起来的那样坚强、洒脱吗?

父亲是一路从风雨中走过来的人,从大大小小的煤矿灾难中滚爬出来的人,如果他真是因承受了太多危险而更加贪念花前月下的麻醉,那就让他自己作孽自己承受;若是父亲在工作中得罪了某些人,是某些人恶意诽谤的话,那么问心无愧的父亲总有一天会被还以清白的。他目前处于安全保密的位置,任何流言蜚语都伤及不到他。倒是母亲韵椰,孤身一人独处云海市,只要一出门,只要一上网,所接受到的就会是铺天盖地的关于史荆飞包养情人、贪污受贿的信息,母亲真有超乎寻常的承受力来面对这一支支扑面而来的利箭么?

这一刻,彤彤突然不想走了,她想留下来同母亲一同面对、一同承担生活中的是是非非,理清网络与现实间对对错错、虚虚实实的错综复杂的关系。

朱韵椰将行李倚靠在淡蓝色的塑料椅上,看着女儿发怔的眼神,微笑着走过去,将女儿拉到行李前,轻轻按在座位上坐下。“歇口气!”朱韵椰从随身背带的小包里掏出一盒牛奶塞到彤彤手中,“还有一刻钟,抓紧时间填填肚子。”

彤彤将牛奶吸管吮吸在嘴里时,韵椰已拿出一把桃木梳,轻轻梳理着彤彤凌乱的发丝。那一瞬间,彤彤觉得有种时光倒流的温馨感觉,内心涌起一阵内疚。她怎么能那样怀疑自己的母亲呢?

彤彤记不清有多少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母亲一夜无眠,为待在矿区的父亲揪心;每次听说矿区出事,母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看报纸不开电视,而是在香炉前一跪一天,祈求父亲转危为安;父亲病了,没日没夜守候在床边照顾父亲的,不都是母亲吗?

“这样也好,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你也可静心静气地抓紧时间学习,让自己变得更加豁达乐观,不会再处处钻牛角尖,陷自己和身边的亲人于两难的境地还不自知。”

彤彤一抹脸上的泪珠,仰起头,不解地看着韵椰。

“不怪泽如,你知道的。”韵椰将彤彤黑如瀑布的乌发握在手中,一层层缠绕着,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这样不是精神一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