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在意(第2/2页)

但此时此刻,谢燕鸿知道,他们还未完全取信于秦寒州,他与长宁两人互为一体,若意见相左,后面几步就难以推行了。

“我可以去。”长宁沉声重复道。

秦寒州反复打量他,犹疑不决,见状,谢燕鸿说道:“若大人信不过我俩,我可以自缚于大人身侧,若有差池,可斩。”

若有差池,关城只能坐以待毙,斩十个谢燕鸿也无用。

但面对谢燕鸿的表态,秦寒州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忙道:“用人不疑。”

天色尚早,还可休整一两个时辰,秦寒州一天一夜不曾合眼,此刻却丝毫不见困乏,猛地站起来便要去点兵,临走前吩咐小卒端来饭食和热水。小卒依令端来之后,便立在门外,名为照应,实为监视。

长宁已经坐下来啃起饼来,谢燕鸿压低声音叫他:“你不要去,我再和他说说。”

饭食不精,但好歹是热粥热饼,长宁吃得认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谢燕鸿说:“你不必......”

长宁打断道:“我自己想去的。”

谢燕鸿还想说,你不必为我冒险,这下被噎回去了,再说就显得自作多情了,只好悻悻作罢,坐下一块儿吃东西。长宁风卷残云,谢燕鸿吃一吃停一停,好几回想说话又闭上了嘴,一张饼啃了半天没啃完。

长宁吃完自己那份,看向他那份:“你不吃了吗?”

谢燕鸿:“......”

见他不吃,长宁不客气了,将他那份也一并吃光,连谢燕鸿剩下的半张饼也不嫌弃,吃了个干净。

谢燕鸿坐在桌边,托着下巴看他吃,突然问道:“你中箭晕倒的时候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长宁问:“什么?”

谢燕鸿一边看他神色,一边继续说道:“听到你在梦里喊‘爹娘’,还有听见你......叫我。”

长宁在梦里叫的不是谢燕鸿的全名,叫的是“小鸿”,只有他的家人和至亲的几个朋友才这么叫,长宁从未这样叫过他,竟在梦中呢喃而出。

长宁吃完了饼,又把温温的野菜粥稀里呼噜喝了个干净,才说道:“想起了一些。”

其实不止一些,他梦到了小小的谢燕鸿,作女孩子打扮,扎着两个小小的丫髻,两边各戴一个精致漂亮的金铃铛,摇头晃脑的时候“丁零零”响。他那时伤得重,后背全被灼伤了,脑袋昏沉。

谢燕鸿比床沿高不了多少,小手指香香软软的,点在他的脸颊上,说道:“我叫‘小鸿’,你叫什么?”

长宁睁眼见到的就是红衣红裙,下意识就以为是“小红”。

他还记得,谢燕鸿紧张兮兮地带着他玩“捉迷藏”,引着他藏到大衣箱里,小心翼翼地把箱盖合上。身下是柔软的锦缎,闻到的尽是樟木香。谢燕鸿一手捂着他的眼睛,另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仿佛自己看不见别人,别人也就看见他,嘴里说的还是小孩儿话:“藏好哦,别怕,有我呢!”

谢燕鸿从他木头似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继续说道:“我感觉你中箭昏倒醒来之后,有点不一样。”

长宁问:“哪里不一样?”

说不出来。

谢燕鸿仔细地想了想,长宁初到京师时,是沉默寡言、不通人情的世外高人。在魏州城外扔下他时,冷酷无情。他不是不知别人在想什么,也不是不懂别人想做什么,只是不在意而已。

如今他开始在意起来了。

半晌无话,一顿吃完,秦寒州也恰好点了兵马来。数百人的小队,也不知秦寒州是如何与他们讲的,每人脸上都或多或少有些犹疑,不住地打量谢燕鸿与长宁两人。

百夫长牵来长宁的马,长宁正要牵过马缰,那匹马颇有些不驯,忌惮长宁陌生,仰头嘶鸣,四蹄碎步踏地,不住倒退。

长宁抓过马缰,利落地翻身上马,夹紧马肚,勒紧缰绳。

马儿最善看穿驭马人的底细,上头的人慌了,它便不安,像长宁这样的,稳如泰山,它便安心安分了。只见长宁背着长刀,肩平腰直,自有轩昂气宇,其余人便对他刮目相看了,心里先服气了三分。

谢燕鸿站在马旁,伸手摸了摸马儿光滑的皮毛。

又是一次送别。

这与在魏州通判府外送别又有不同,那时分别,不知何日再见,纵有不舍牵挂,也是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现下只是暂别,按计划,天亮便回,心头却沉甸甸的。

“驾——”

长宁低喝一声,一骑当先,其余人连忙跟上。

谢燕鸿返身登上城楼,正好见到他们从关城背面疾驰而出,借着大雪的掩护,遁入一片昏暗当中。

作者有话说:

长宁:耍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