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第2/3页)

陆正念诧异:“谁这样告诉你的?”

“总管。”张君奉一顿,“不对,往后需改口叫郡公了。”

陆正念无言以对,却见他拨开了一旁拥挤的人群,回头示意她赶紧跟上,怯怯地看他好几眼,心跳得飞快,又隐隐藏着一丝欢喜,到底还是乖乖跟了过去……

城中正热闹,府门前却安静,大门上的匾额被换了下来,昌风和胜雨忙碌着,领人悬上去一块新的。

上面五个遒劲的大字:武威郡公府。

主屋里,舜音坐在榻上,一手拿着自己的折本,另一手却搭在一旁案头的软垫上,被面前端坐着的老大夫仔细地把着脉。

不能动,因为左耳周围还扎着几支银针,她只能翻一翻折本,算打发时间。

已经很久,她都快犯困,头一偏,被一只手托住,身侧贴来挺拔身影,让她倚靠在他锦袍收束的腰间。

舜音眼看去,穆长洲刚走近,正垂眼看着她,动了动唇:再忍忍。

老大夫一身官袍,总算起身,过来小心拔去几根银针,见礼道:“请夫人放心,未见大碍,但这不是一日两日的事,需慢慢来。”说罢又朝穆长洲见礼,收拾了东西便离去了。

舜音才算能动了,转头看一眼身旁:“我没料到你连这也安排了。”

这是远自长安而来的宫中御医,是穆长洲在奏折里的另一个请求。

帝王至此才知晓她因封家之事落了这暗疾,一概应允,亲征而来时特地带来了一名擅长此道的御医。

穆长洲一手拢去她左耳,俯身说:“无妨,慢慢会好的。实在不行,再痛时我也还会替你捂耳。”另一手抽走她手中的折本,“这也慢慢来,反正往后还长。”

舜音唇边轻轻牵起,点了点头。

穆长洲抓住她手,拉她起身出门……

帝王的仪仗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城中的欢腾却还久久未退。

从白日到夜晚,凉州城又找回了久违的繁华喧闹、鼎沸人声,四处灯火通明,舞乐欢语。

舜音走到街上,眼前到处都是穿梭的人影,抚一下耳,倒没像往常那般嫌吵闹得难受了,转头看向身后。

穆长洲刚被乐颠颠走来的胡孛儿找上,站在那里说着话,眼还看着她这里。

“夫人。”一旁有人唤她。

舜音转头,看见陆迢从道边避开人群走来。

他已收回凉州民政,做回名副其实的刺史,身上也换上了簇新的刺史官袍。

两个差役紧跟在后,捧着刚刚从信驿屋舍上除下来的驿旗。

从此之后再用不着了。

陆迢近前见礼,笑道:“还未向夫人道贺,夫人已受圣人诏封,我却还照常称夫人,委实失礼。”

舜音笑了笑:“还一如平常就好。”

那日帝王说并未忘记她和封家之功,自有安排,后来竟真有安排。

穆长洲被诏封为武威郡公后,次日她便被封为郡公夫人,却非因夫位而封,而是有专门的封号,号为河西夫人。

帝王没有公开封家钻研多年的暗探密传之道,也没有直言她曾对中原传讯递秘的功劳,只以她与穆长洲数次互为策应,铲除谋逆,同保凉州为功昭示封赏。

私底下,武威郡公府和她本人都有直报朝中的权力,此后若再有探知急情,也可随时传至御前。

路上又一群百姓欢闹着经过。

陆迢看见他们身上的汉衣,感叹道:“我早说过,夫人入凉州,就如长安吹来的一道强风啊。终于等到今日,果然我当初没有看错。”

舜音看他一眼:“看来陆刺史过往对我诸事相告,是一早就在期盼这日了。”

陆迢抚须而笑,望向远处:“谁不在期盼呢,这里的百姓分明也惦念着中原。”

舜音转头看了眼身后,低声说:“你没看错,我也没看错。”

身后的人已走近,悄然伸手过来,捉住她手臂,轻轻一拉,借着涌来的人群,将她带离。

远处街边,有刚刚远行而来的商旅在好奇询问:“听闻战事艰难,究竟是如何稳住了河西啊?”

“凉州有武威郡公府啊!”有人回。

“什么郡公府?好似有些印象,这都多少年没听说过了。”

“哎,多听几回,往后不就记住啦!”那人道,“还有中原,很多人都来了……”

舜音远远避开人群,站在街角,看过远处灯火明亮的大道和摩肩接踵的人影,转头看向右侧:“你就不觉得可惜?”

穆长洲一手揽在她腰后,偏头过来看她:“可惜。好在我已得到了最想要的,便没那么可惜了。”

舜音借着灯火,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的身影,心口一灼,伸出手臂,搭去他腰上,声已轻了:“虽有人会传扬你保住凉州的功绩,可也会有人继续散播你那些过往流言。”

穆长洲转头看向远处:“那也没什么,我已达成目的。过往诸事,百年后皆为尘烟。我做的那些,迟早会被彻底掩藏,不会被记住,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