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喂饵”(第2/4页)

昆曲团多半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有些年幼起就养在这学艺,留下的极少,中途耐不住十年如一日的清苦练功,便会自行离开。

而始终那个年轻时登台便声名鹤起,曾经风靡大江南北的符心洇,依旧不悔终身未嫁的决定,将非遗戏曲传授给每一个弟子。

林惊鹊曾经在红绸写下过:

成为师傅那样的人。

所以她轻声细语说起往事时,一直淡淡看着贺斯梵:

“这里承载着太多,恕我不能签下那份拆迁协议,我也知道你来定会提出更好的协议。”

贺斯梵来之前确实是有此意加重筹码,他是生意人,一向秉承着谈不下的事,无非就是诱惑不够。

他给足耐心听了片刻,薄唇微动:“惊鹊,我可以在泗城界内给你选一块风水极佳的宝地作为剧院,也可以给团里的每一位都准备份安家费,甚至跟电视台签些合作协议,专为非遗戏曲开一档宣传节目。”

念在这里是贺南枝学艺待过的地方。

他并没有逼人到绝境。

晨曦透过树枝隐隐地照在林惊鹊身上,将她眼皮浸透得微红:“剧院拆了,老榕树移走,团就散了。”

就当她心中有执念。

话音落地。

林惊鹊微微侧身,意示贺斯梵看那生根在剧院里的老榕树,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唇边的笑里是多涩意:“师傅走后,我每年都会亲手往树上系一根红绸,当夜里有风将它吹起时,当是师傅还牵挂着这,回来看我了……”

“斯梵。”

“我是继符心洇之后,非遗昆曲的第七代人,有些传承不能丢,终归是要有人守住。”

半响。

风好像静止了。她站在光线下的眉眼略淡,带着青黛山水一般秀气,透白手指将浸在木盘清水中的青梅,慢慢地递给陪她站在榕树下许久的贺斯梵。

*

过了十点,深巷的墙壁就会被镀了一层灿烂的金色,走到哪儿都有些晒。

林惊鹊撑着把纸伞,沿着弥漫着烟火气的窄小街道跟贺斯梵并肩走了段路,伞挡在额前,低低浅浅的阴影落在两人身上,快到停驶在巷外的迈巴赫车前,便收了起来。

“小鲤儿喜欢吃的那家糯米糕搬走了,不过老板心善,将独家配方抄写了一份给我。”

女人气息和声线在热浪里都很轻柔。

她将抄写下的纸折好,递过去。

贺斯梵垂目静看了几秒,接过时,抬起的冷硬袖口带着极淡沉香烟味气息。

很快林惊鹊就后退半步,连同她素白的长裙在脚踝旁轻轻晃过。

她屏住呼吸,轻声说:“慢走。”

管家已经提前鞠躬将后座车门打开,等贺斯梵神色淡漠上车,才转头看到林惊鹊,绅士地和善一笑:“林小姐留步。”

林惊鹊礼貌点头,站在日光里,静送着车子消失在前方转弯处。

送走了这位,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等原路回到院子。

恰好丁扶黎睡意朦胧地从房里出来,殊不知谁来过,贪嘴地从木盘捞起一颗青梅咬下。

结果瞬间酸到了牙根上,龇牙咧嘴地吐舌头。

看到林惊鹊,那杏核儿似的大眼睛亮起,也不浪费硬是将青梅嚼碎了咽下去,吐字含混不清:“师姐,我们这剧院还拆吗?”

林惊鹊将纸扇搁在石凳旁,长裙不小心沾了些蹭到白墙的灰,弯腰拂去时,轻语道:“老城区的拆迁会如期进行,不过贺斯梵答应戏剧院不拆,将来这一片地方会规划成宣传国家非遗的旅游商业街。”

只是未来几年里,难免是会影响到剧院的正常营业。

一瞬恍惚。

她压下思绪,抿唇带着笑意,抬手摸了摸丁扶黎的头发:“接下来,我们需要自谋一条生路。”

……

这次贺斯梵会松口让步,并且以后这里规划成非遗文化旅游的街区资金,有一笔是谢氏投进来的。

林惊鹊心如明镜,这都是贺南枝的功劳。

她在夜里坐在老榕树下,望着飘起的红绸许久。

回过神,几番酝酿着言辞,逐字给贺南枝发了条感谢的短信。

丁扶黎窝在扶手摇椅里继续啃青梅,不太懂:“为什么要这么生疏?”

这话引来了旁边刚出院的祝白梦侧目,抬起没被吊着的另一只手臂吊儿郎当的架他肩上:“傻孩子,你以为贺斯梵真那么好说话啊?但凡我们剧院敢跟小鲤儿牵扯太深,信不信他当晚就坐着那辆价值千万的迈巴赫上门来捶你小脑袋瓜子?”

丁扶黎平时没少跟他抖嘴,但是念及祝白梦这次受伤是为了护剧院不被拆,身为吃货的他,难得有了爱护同门的觉悟,把最后一颗酸溜溜的青梅塞了过去:“知道啦。”

“靠——”

下秒,祝白梦也龇牙咧嘴了起来:“这么酸!”

旁边的嬉闹声,以及厨房屋内柳成竹扬声在问西红柿是凉拌还是清炒,都未影响到林惊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