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琉璃易碎,中意难求(第6/8页)

她这样一提,阮珊只觉得刚才伤心难过的情绪又回来了,眼皮一耷拉差点又要流出眼泪。

“好啦好啦,你怎么跟个水龙头似的,”宋斐斐漱了漱嘴,拉着阮珊走出去在外面坐下,“怎么了?”

靠在宋斐斐的肩膀上,阮珊才觉得情绪稳定了一些。本来觉得颜面尽失难以启齿的事情,可在宋斐斐面前,倒也无所谓颜面不颜面的,阮珊把下午在邵然家发生的事情向宋斐斐大概说了一遍。

“靠,”宋斐斐一把从床上坐起来,“那个老太婆也太欺负人了吧,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还有你也是,就那样跟个包子似的听着,被别人欺负成那样,要是我肯定就还回去了。”

“可那是邵然他妈妈……”阮珊轻叹了口气说道。

宋斐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伸手掏出来而后便转身到阳台上去接。阮珊疑惑地盯着地上从她口袋里掉出来的那根小小的塑料棒,弯下腰去捡了起来。

是一根白色的塑料棒,上面有两道一深一浅的红线。

阮珊先前并未见过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手里来回翻了两下,看到塑料棒背后印着的“验孕棒”几个字时心里一惊。

宋斐斐的电话已经打完,阮珊慌忙把塑料棒塞进自己身旁的背包里。

她走过来坐到阮珊的身旁,想要与她继续刚才的谈话。可阮珊却全然无心再继续,她在脑海中努力回想着高中时与自己一个朋友的谈话,回想着那个朋友告诉自己的究竟验孕棒上显示什么代表怀孕。“一条线是阴性,两条线是阳性,阴性是没有怀孕,阳性是怀孕……”阮珊在自己的脑海中推算着,“天哪,两条线是怀孕……”

阮珊心里猛然一惊,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宋斐斐。

她的脸上还是如往日一般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喜的样子。但阮珊知道,她现在平静的外表下定然掩盖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刚才在卫生间里,她应该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可她什么都没有说,阮珊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是的,这就是宋斐斐,这也是宋斐斐和别的女生最大的不同之处。

别的女生的心都是一个小小的、装不了太多事情的容器,一旦装了太多的事情,总要和别人分享一下,倾倒出来一些。

可宋斐斐的心,大概不是一个容器,而是一个黑洞。外人看起来总是云淡风轻,实则把所有的故事和情绪全部投进那个黑洞里。她不需要跟别人分享,亦不需要别人分担,她一个人,便可以活成一支队伍。

“斐斐……”阮珊打断了她的话,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斐斐,无论你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得你还有我呢。”

宋斐斐愣了愣,似乎是不明白话题为何忽然转移到这个上面,她对阮珊点点头笑了笑:“我知道。”

阮珊身边第一次有朋友遇到这事,是在高三那年,是在一无所有的十六七岁,那个女孩遇到了一个爱得死去活来的男孩,然而男孩只是逢场作戏,三个月之后便与她分了手。她曾因为这场失恋郁郁寡欢了许久,然而当时的阮珊却在心中暗暗庆幸,庆幸她摆脱了那个在她看来着实是个人渣的男孩。然而没想到的是半年后一次偶然的朋友聚会他们又碰上了,那天晚上那个女孩没有回去。

一个月后她查出怀孕了,在阮珊面前哭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碎掉了,当时离高考还有两个月,女孩的手术拖不得,阮珊没有多少精力沉浸在悲伤里,脑海中想的是怎么筹钱做手术。女孩不肯给那个男孩打电话要钱,后来阮珊气不过打电话过去,刚听她说完他那边就挂断了电话,而后就一直无法接通。

阮珊找了所有能张嘴的朋友借钱,最多的那一部分还是当时在读大一的韩炜打过来的。

阮珊记得那天天气很热,她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去学校外面取钱,安慰那个女孩说没事的,取到钱下午就可以做手术,让那个女孩坐在座位上等她回来。

第二节课的午休有二十分钟,取款机离教学楼有些距离,阮珊取了钱往回走在路上的时候还担心自己会迟到。

她没有迟到,因为学校里一片骚乱,根本没法上课。

那个女孩在阮珊刚走出去之后就爬上了六楼的顶端,穿着白裙子的她仿佛一只蝴蝶一样,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蝴蝶后来变成了一座小小的坟茔,阮珊再也没有见过她。

那个时候的阮珊亦在心底决定,有朝一日,要长成强大的、足以保护别人的那种人,能为自己在乎的人撑起一片天空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