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第4/4页)

宣重说完这一句话,山崖上,除了凄厉呼啸的风声,没有任何声音。

每个警察都从脊梁骨里泛上来一阵冰凉透骨的冷意。

林载川终于明白了什么。

信宿睡觉为什么从来不愿意使用枕头,为什么孤零零地把自己蜷缩在一起。

在他的别墅里,那个他从来不愿意枕上去的黑色枕头,似乎总是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冷温度,他的每一个别墅都安排的像是灵堂——甚至像一座华美巨大的坟墓。

枕头里面竟然是……

其实自从知道信宿的身世之后,林载川一直觉得有些奇怪,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人,不可避免被周身的环境影响,三观乃至于整个人的言行举止,都会发生既定的改变。

——少年何方就是最好的例子。

短短两年时间,他就被改造成了一个缺乏人性的怪物。

因为未成年人的精神世界本来就是相对脆弱的,小孩子缺乏对世界的正确认知,很容易被外力“捏造”成其他的模样。

信宿被谢枫带走的时候还不到十岁,年龄甚至比何方还小,他的周围是谢枫、周风物这类连警察都觉得可怕棘手的人,每个人都想将他“驯化”,信宿为什么能够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能毅然选择跟警方合作,在霜降里被侵蚀了十多年,还能有一颗血液鲜红滚烫的心脏?

——信宿心里那股近乎惨烈的正义感是从哪里来的?是什么让他伤痕累累、满目疮痍,却坚持着走到今天?

现在林载川有了答案。

……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他枕在额后的父母沉冷的骨灰,是他一刻不能遗忘的仇恨。

那是一颗淬了毒的钉子,笔直地钉在他的骨髓里,让他向上生长。

环境无时无刻不在捏造改变他,而信宿也在强行“回塑”自己。

父母的骨灰那是信宿悬在他自己头顶上的利剑,但凡他的思想和行为有一丝一毫的偏颇,那把剑就会当头而下,砍下他的头颅。

所以他走到今天。

山顶凛冽寒风下,信宿几乎面无血色。

而这个反应好似大大取悦了宣重,他愈发疯狂地张扬大笑起来,眼里的恶意变本加厉,他一字一句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害怕打雷吧,因为你眼睁睁看着你的父母死在一个雷雨天,谢枫还活着的时候,每次在雨天带你出门,你都害怕到应激,怎么,现在自己矫正好了吗?”

信宿的脑海中开始不受控制闪烁起他所描述的那副画面——

雷光、雨幕、枪声、血色。

湿淋淋的、铺天盖地的血。

信宿闭了闭眼,睫毛微弱颤抖着。

一只温暖的手伸到他的身边,握住了他那一双满是冷汗的、几乎痉挛的手指。

信宿知道。

已经……已经都过去了。

杀害父母的凶手已经死了。

其他罪魁祸首也都会得到惩罚。

没什么好害怕的。

“谢枫死后这么多年,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没有道理像一条疯狗一样这么咬着我不放,甚至跟警察一起来对付我,思来想去,我只能想到一个理由——”

宣重道:

“十一年前,死在你枪口下的那个警察,好像跟我有些关系,这么大费周章地对付我,是想给他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