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时空旅行的马龙定律(第3/15页)

在我犀利的追问下,他有点儿尴尬,片刻之后坦然承认:“对,我是在逃避某种感情上的纷扰。不过也可以这样理解——我是在逃避不该做的,做我应该做的。小妹,我真心希望你能珍视大马的感情,这样的真情是可遇不可求的。”他在语气中再次加上微责,“不管你是什么动机,反正你这次的做法不合适,可能对大马伤害很深的。小妹你记住一句老话:有些东西只有在失去后才知道珍贵。”

我闷声说:“好啦好啦,我的主意不会变,但我不让你作难。今天不说了,等我彻底了结与大马的关系后,再回头来找你。”

剑哥在月光下认真看着我,沉默着。也许他正陷于内心的斗争?但片刻后他决绝地说:“不,到那时你也别来找我。除非你是来发请柬,邀我参加你和大马的婚礼。”

我没想到自己的“正面进攻”会闹出这个结局,心中很恼火。不过剑哥没有说错,事情走到这一步只能怪我自己。他说我“玩世不恭”,这话很刺耳,但仔细想想,我也没法反驳。我俩沉默着向楼下看,几千支粗大的蜡烛已经拼出一个完整的心形,烛光映红了夜幕。蜡烛之内则是一圈玫瑰,两个套合的心形围住了整个广场。大马独自立在心形中央,围观者都远远隔在烛火之外。这会儿他刚唱完《达坂城的姑娘》,正直起身体对宿舍楼高呼:

“丁洁,这已经是第40首啦!等我唱完第99首,你就该从云中降临,扑到我的怀抱里!”

围观者仍然大笑着为他帮腔,激起又一波声浪。

剑哥看着我,分明是催促我赶紧下去。我没好气地说:“剑哥,你可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还有59首情歌呢,够他唱一小时的了。你不妨耐心一点儿——没准过一会儿我会改变主意哩。咱们先回头说说你吧——我刚才上来时你在想些什么,那会儿你够痴迷的。”

这句话显然挠到了他的痒处,月色下两只眼睛顿时亮光闪闪:“没错。刚才我正在头脑中做爱因斯坦那样的思想实验,今晚我有了最重要的顿悟。我敢说,时间量子理论中最难的一步我已经走通了。”

“就是那个能让时间倒流的理论?”

“没错,就是它。”

我又刺了他一句:“那就难怪你能对一个女孩儿视而不见了。不过我要说句实话,你可别嫌扫兴:我相信你的天才,但压根儿不相信有什么机器能回到过去,那完全违反直觉。你不妨趁这会儿给我讲讲,用最简洁的语言,看能不能说服我。”

“好,我用最简洁的语言讲一讲。众所周知,宏观的时间是不能倒流的,但如果把时间尽量细分,细分到10-43秒,即所谓的普朗克时间,也就达到了量子化。在这样小的时间片段内,时序已经没有意义,物理学上的因果关系也不复存在。这其实意味着量子态时间既可正流也可倒流。然后,借助于某种科学手段,我们可以把量子态的时间倒流进行整合,让它表现为宏观态的时间回溯——当然啦,是在严格的边界条件下……”

我皱着眉头打断他:“算啦算啦,你这最简洁的语言对我也像番僧念经。不如让我来提问吧。大马说,你的时间量子理论一旦取得突破,就能导致时间机器的实现,对不对?”

“没错。这一点毫无疑问。”

“人们能驾着它任意遨游过去未来?”

“不,只能回到过去,不能到未来——除非光速被突破。但我的理论是建基于相对论的,仍然受大自然的光速自限……”

我忽然莞尔一笑,换了话题:“剑哥我给你提个要求,你一定得答应。”

他警惕地看看我:“什么要求?你说吧,只要你别……你说吧。”

“既然今晚是你取得突破的特别时刻,希望你牢牢记住它。等你的时间机器研制成功,你,带上我,加上大马也行,一定要回到这个时刻看一看。”

剑哥有点儿犹豫:“初期的时间机器恐怕载不动三个人……好吧,我答应你。我一定想办法。”

“而且必须回到此刻之前,比如,回到我刚刚爬上楼顶的时候。”

剑哥对这个要求有点儿茫然,也有点儿警惕,兴许他认为我是在恶作剧,比如,让他重演刚才裸体时的尴尬。但他想了想,慨然说:“好,我答应。”

“不会食言?”

他笑道:“我杨书剑是何许人也,怎么会食言?决不会的。”

我到这儿忽然来了个急转弯,非常干脆地说:“那你的时间机器肯定不会成功!如果你成功了,也没有食言,确实乘时间机器回到了此刻前的过去,那么,你我现在就会有一个看到时间旅行者的经历,对吧?但很可惜,我什么也没看到。”

剑哥对我的驳难没有太在意,笑着说:“原来你守在这儿等着我呢。你说得不错,你的驳难从本质上说就是众所周知的‘外祖父佯谬’,从逻辑上我确实无法驳倒它,全世界没有一位智者哲人能驳倒它。不过你应该知道,逻辑上的悖谬并不总能阻挡物理过程的实现——兔子会超过乌龟,绝不会在乌龟之后的无限小处止步;相距数光年的孪生光子也一定保持同步相关性,不管物理学家能不能解释超距作用。科学界有一个共识,对于逻辑上暂时说不通但实际上可能做到的事情,只能采取一种办法:先尽力爬过深涧,再到逻辑的断裂处架桥!我这会儿不和你进行驳难,你等着坐上时间机器后,再亲自寻找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