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克罗兹(第3/5页)

想到陆战队员,他不由得想起二兵亨利·威吉斯的尸体。一个星期前,那具尸体被留在一艘废弃小船里。当时克罗兹并没有召集船员参加威吉斯的非正式葬礼,只有他、德沃斯及陆战队士兵的几个好朋友在黎明前对着尸体说几句话。

我们早该用威吉斯的尸体来当诱饵,克罗兹心想。他躺在摇晃的捕鲸船底部,其他船员成堆地躺在他旁边。

接着他发现,他们还有一个更新鲜的诱饵,而且有这想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八个月来,自从去年十二月那只东西追杀已故冰雪专家布兰吉那夜以来,大卫·雷斯对他们而言就是个负担。他没有反应、没有用处,就像是一百三十磅的脏衣服,放在小船上让船员们拖行四个月。不过他每天下午还是能把他的腌猪肉汤与兰姆酒喝下去,每天早上也能吞下一汤匙的茶与糖。

这都要感谢船员,没有人建议要把雷斯(或其他任何没办法走路的人)丢下不管,连经常窃窃私语的希吉与艾尔摩也一样。不过,每个人想必都曾经有过相同的想法……

吃掉他们……

先吃雷斯,接着其他人死掉后也把他们吃掉。

法兰西斯·克罗兹已经饿到可以想象吃人肉的光景。他不会将人杀死以便吃他的肉,现在还没到这地步。不过人一旦死了,为什么要将肉留在北极的夏日下任其腐败呢?甚至是留在后面给正在追踪他们的那只东西大快朵颐?

克罗兹二十几岁刚升上中尉时,曾经听过发生在一八二〇年美国双桅帆船艾塞克斯号船长波拉德身上的真实故事。现在的水手迟早都会听到,通常是还在船上当见习生时。

根据后来生还者的说法,艾塞克斯号因为被一只八十五英尺长的抹香鲸撞破船身而沉没,落入太平洋最空旷的海域里。船上二十个人当时全驾着小船出去猎捕鲸鱼,回来时却发现他们的双桅帆船正快速下沉。从船上抢救了一些工具、航海仪器及一把手枪后,船员们就乘坐三艘捕鲸船离开。仅有的存粮就是两只他们在迦拉帕哥抓到的活海龟、两桶比斯吉,以及六桶清水。

接着他们驾着捕鲸船朝南美洲而去。

当然,他们一开始就先杀两只大海龟来吃,肉吃完了喝它们的血。接着他们抓到一些不小心跳进小船里的可怜飞鱼。船员想办法把龟肉稍微煮了一下才吃,却直接生吃鱼。然后他们潜水到海里,把附在三艘小船船底的甲壳动物藤壶刮下来吃。

三艘小船奇迹地到达韩德森岛——在一望无际的蓝色太平洋中的几个黑点之一。这二十个人捕捉螃蟹、偷袭海鸥并取走它们的蛋有四天之久。但是波拉德船长知道,岛上没有足够多的螃蟹、海鸥和海鸥蛋让二十个人再吃上几个星期,所以当中十七个人就选择再次乘小船离开。一八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他们把船推到水里,然后跟他们三位同伴道别。

到了一月二十八日,三艘小船被暴风雨吹散,波拉德船长的捕鲸船独自在无尽的天空下朝东方航行。船上五个人的粮食配额只剩下:每人每天吃一盎司半的比斯吉。这不能算太巧合,但正好是克罗兹不久前才刚和古德瑟医生与大副德沃斯私下讨论过,当几天后最后腌猪肉也吃光时要采用的减缩食物配额。

每天只吃少许比斯吉,喝几口清水,让波拉德的手下——侄子欧文·考芬、获得自由名叫巴兹莱·瑞伊的黑人和两个水手——活了九个星期。

他们吃完最后一块比斯吉、喝掉最后一滴清水时,离陆地还有一千六百英里。克罗兹也算过,即使船上的比斯吉能让船员再撑上一个星期,到冬天时,他们离最近的人烟还是远达八百英里以上,即使他们真能如愿到达贝克河河口。

波拉德的小船上没有刚好去世的人,所以他们抽签。波拉德年轻的侄儿欧文·考芬抽到最短的签。接着他们再抽一次签,看看谁该负责下手。结果由查尔斯·瑞姆斯铎抽到最短的签。年轻的考芬发着抖向其他人道别。克罗兹永远记得他第一次听到这里时,他阴囊紧缩的恐惧感。当时他们的战舰就停在阿根廷外海,他和一个年纪不小的船员一起在后桅高处担任守卫,而那个老水手就模仿那个男孩,用颤抖的声音说再见,让克罗兹吓得要命。考芬接着把头靠在船舷上,并且闭上眼睛。

根据波拉德船长后来的说法,他把手枪交给瑞姆斯铎,然后把脸转开。

瑞姆斯铎朝着男孩的后脑开了一枪。

其他四个人,包括这男孩的叔叔波拉德船长,趁着血还温热先把它喝了。虽然血是咸的,但还是和周围无尽的海不一样,可以喝。

接着他们从男孩的骨头上刮下肉来生吃。

然后他们把欧文·考芬的骨头敲破,把里面的骨髓吸到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