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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Khun。裂缝很大,我的手能伸进去这么多。”她的手指在接近手腕的位置比画着,向他示意,“另一边也有裂缝,跟这边一样大。”

“他妈的。”福生用汉语骂道。损坏情况和他预想的差不多,但他还是忍不住出口成“脏”。“传动链呢?”

她摇摇头,“我能看到的链条都扭曲了。”

他点点头,“去把林、涅还有川给我叫来……”

“川已经死了。”她朝地上的一摊污迹挥了挥手,那是被巨象踩死的两个工人。

福生皱起眉头,“是的,没错。”死了的还有莲、卡皮蓬,以及不幸的质检部负责人班雅,他永远不会听到安德森关于海藻培养槽遭污染的指责了。又是一笔费用。死亡的普通工人,其家属将得到一千铢的补偿金;班雅的补偿金则是两千铢。他再次露出愁容。“那就找其他人吧,从清洁组那边找个像你这样个儿小的。你们得到地下去。波姆、努,还有克利,你们把转轴弄出来。全部弄出来。我们得对主驱动系统来一次彻底的大检查。要不然根本不用考虑开工的问题。”

“干吗那么急呢?”波姆笑道,“我们要再开工那可有的等了。老板得付出大量的鸦片,否则工会才不会同意回到这里工作;他可是把一头巨象给打死了。”

“等到工会回来的时候,这儿也不会有四号转轴了。”福生训斥道:“要重建转轴就得砍伐一棵这么粗的树,这种事要耗费很长时间才能得到王宫方面的批准,然后还得在北边放排,让它漂到这儿来――假定今年的雨季还会到来的话。这么长的时间我们都得在动力不足的状态下工作。想想看吧。你们之中的某些人根本就不用工作了。”他朝坏掉的转轴点点头,“只有工作最卖力的人才能留下来。”

波姆掩盖怒气,露出歉意的微笑,行了个合十礼,“Khun,我失言了。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那好吧。”福生点点头,转身离开。虽然脸上神情严肃,但他私底下并不认为那工人的话有什么错。的确,要想再利用巨象的巨力来推动工厂的转轴,必须付出大量的鸦片和金钱用于贿赂,而供能合同也必定要重新商定。资产负债表上的又一笔红字。这还没算雇请做法事的僧侣、婆罗门、风水专家或是通灵者所需的费用;如果不让这些人来驱散此地的冤魂并从中大赚一笔的话,工人们绝不会安心地在这个充满厄运的工厂中继续工作……

“陈先生!”

听到这句用汉语喊出的话,福生抬起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个“洋鬼子”安德森・雷克坐在工人储物柜旁的一张长凳上,一个医生正在处理他的伤口。最初他想让医生在楼上为他缝合,但福生说服了他,让他在车间里所有工人都能看到的地方处理伤势。他那一身白色热带服装上沾满鲜血,看上去就像一个从坟地里跑出来的冤魂。但他并没有死,也没有害怕。这样能为他争得很多面子。洋人无所畏惧。

安德森正喝着一瓶湄公威士忌――他命令福生去买的酒,仿佛这个老华人只是他的仆人。福生则指派阿迈去买,结果买回来的是一瓶中档牌子的假酒,省下了不少钱。如此聪明伶俐的表现使得福生多给了她几个泰铢,他紧盯着她的眼睛说:“记住,这是我赏给你的。”

她对他严肃地点了点头。要不是他过往的生活经历,看到这种表态,他肯定会相信他已经收买了她的忠心。但如今的他只是希望,如果泰国人突然开始对付黄卡难民,把他们全部驱赶到锈病横行的丛林里,到了那个时候,她不会立刻想要杀掉他就行。或许他为自己买到了一点点时间,也可能什么都没买到。

他朝安德森走过去的时候,詹医生用汉语喊着:“你们这些洋鬼子真结实。都这样了还乱动哪。”

她和他一样是个黄卡人。像他们这样的难民本来是不能得到工作来养活自己的,但和他一样,她也是靠智慧和手艺谋生。如果被白衬衫发现她在抢泰国医生碗里的饭……这想法让他感到窒息。帮助同胞是值得的,哪怕只是一天的活儿。也许可以算是对过往的一种补偿。

“请尽量让他活着。”福生微笑着说,“我们还得让他签报酬票据哪。”

她哈哈笑起来,“挺麻烦。我很长时间没使针线了,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可得把这丑八怪救回来。”

“要是你技术那么高超的话,哪天我得了二代结核病就找你来治。”

洋鬼子用英语插话道:“她在抱怨什么?”

福生看着他,“她说你总是动。”

“她太慢了。告诉她快点。”

“她还说,你实在是太幸运了。就差一厘米,碎片就会割断你的动脉。到时候你的血可就全都喷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