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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将她拖回小巷,“你觉得你能跑到哪儿去,发条人?”

他的眼睛明亮而冷酷。他嘴里嚼着什么东西――一根安非他明。他是个瘾君子。苦力用这种药品来持续工作,燃烧那些根本不存在于他们体内的卡路里。他抓住她的手腕,眼睛里闪着光。他将她拉入小巷深处,拉到外面的人看不到的地方。她太热了,没法逃跑。就算她可以,也没地方可逃。

“靠墙站着。”他说,“不,”他把她推得转了半圈,“别看我。”

“求求你别伤害我。”

他那只健全的手里突然出现一把小刀,刀刃闪着寒光。“闭嘴。”他说,“待着别动。”

他的声音带有命令的意味,尽管她不愿这样,但基因设定的本能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服从了。“求你了,放了我吧。”她低声说。

“我和你的同类打过仗。在北边的丛林,到处都是发条人。他们是士兵。”

“我不是那一类的,”她低声说,“不是军用型号。”

“他们和你一样,都是日本造的。你的同类害我丢了一只手,还有我的许多战友,他们都死了。”他向她展示自己的断臂,并用剩余的残肢推她的脸颊。他灼热的呼吸喷吐在她的后颈上,那只残肢已经环住了她的颈项,手上的小刀按在她的颈动脉上方。小刀缓缓地在她的皮肤上摩擦着。

“求求你,放过我吧。”她用臀部蹭着他的两腿之间,“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你觉得我会那样玷污自己吗?”他将她用力按向墙壁,她痛得失声叫喊起来。“跟你这样的畜生做爱?”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跪下。”

外面的街道上,人力车驶过卵石路,在晃动中发出哐当的声音。人们高声喊叫,询问粗麻绳的价格以及禄非尼泰拳比赛开始的时间。小刀又开始在她的脖子上滑动,刀尖下的动脉颤抖着,“我亲眼看着我的战友们死去。死在丛林中,死在日本发条人的手下。”

她咽下口水,低声重复道:“我不是那一类的。”

他大笑起来,“你当然不是。你是另外一种生物。日本鬼子在河那边的船坞里豢养的种类。我的同胞正在挨饿,正是你这类东西夺走了他们碗里的饭。”

刀刃压迫着她的喉咙。他会杀了她,她对此十分确定。他心中的仇恨太强了,而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件垃圾。他既亢奋又愤怒,而且危险,而她却什么都不是。即使岩户先生还在,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法保护她。她艰难地吞下口水,感到刀刃抵着她的喉头。

你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吗?这就是你生命的意义?像一头猪一样把血流尽而死?

她胸中燃起愤怒的火焰,解除了如同附骨之蛆般的绝望。

你难道就不会试着活下去吗?难道那些科学家把你造得这么蠢,连自己的生命都快失去了,仍旧不敢反抗吗?

惠美子闭上眼睛,向水子地藏菩萨祈祷,又向怪猫的神灵祈祷。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然一击那只握刀的手。刀刃划过她的脖子,留下一条血痕。

“Arai wa?!”那男人叫喊起来。

惠美子狠狠推开他,俯身躲过他手上挥舞的小刀。她向外面的街道上冲去,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和人咕哝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去看。她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她已经完全不介意自己是否看起来像发条人了,也不介意如此快速的奔跑会不会让她体温过高而死。她只是不停地奔跑,下定决心要逃离身后追她的恶魔。她或许会因为过热而死,但她绝不会像一头猪那样毫无反抗地被杀掉。

她沿着街道一路逃亡,躲开成堆的榴莲,跳过盘在地上的麻绳。这种自杀性的逃亡毫无意义,就算如此,她也不会停下来。一个外国人站在一堆用麻布袋包装的本地产尤德克斯大米前,与摊主讨价还价,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将外国人推到一边,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奔跑,留下外国人在后面大喊大骂。

在她身边,街道上的人流和车流似乎变慢了,慢得就像在爬行。惠美子轻巧地躲过一处建筑工地上堆放的竹子材料。奔跑简单得让人奇怪。人们的动作慢得就像被包裹在蜂蜜里一样,只有她在自由行动。当她回头看时,她发现追她的人已经被她远远地抛在了后面。他慢得让她吃惊,简直不敢想象她刚才居然那么惧怕他。她大笑起来,嘲笑这个荒谬的慢吞吞的世界……

她撞到一个工人身上,两人都摔倒在地。那男人大声叫喊:“Arai wa!走路看着点!”

惠美子勉强爬起来,双膝跪在地上,两手因擦伤而变得麻木,没有了知觉。她想站起来,但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模糊了。她倒在地上。但她还是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像喝醉了一样,身体内部的热量已经让她无法承受。地面仿佛在来回晃动,尽管如此,她还是站起来了。她靠在一面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墙上,被她撞倒的男人在对她吼叫。他的愤怒对她毫无意义。黑暗和热量就要将她吞没,她似乎快要燃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