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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门口,另外一组卫兵再次验证了她的身份,然后将她引到一处用大理石铺成的广场,这里还有一个如蓝宝石般湛蓝的游泳池。

三个变性人坐在长凳上,在香蕉树影的遮蔽下谈笑。她们朝她露出友善的微笑,坎雅也报以微笑。她们很漂亮,却爱上了一个法朗,说明她们实在太蠢了。

“我是基普。”其中一个变性人说道,“博士正在接受按摩。”她朝蓝色的游泳池点了下头,“你可以在池塘旁边等他。”

这里有浓烈的大海的气息。坎雅走向台阶边缘。在她脚下,波涛一波波打来,泛出白色的泡沫。一阵清风吹来,让人觉得清新、干净,与曼谷的海堤中积聚的臭味截然不同。

她深吸一口气,享受带着咸味的风。一只蝴蝶飘飘忽忽地飞了过来,停在游泳池周围的栏杆上。宝石般的双翼合拢,然后缓缓打开,重复数次,尽情展示那对闪烁着钴蓝色、黄金色和黑色光芒的蝶翼。

坎雅靠近过去,观察着这只停在栏杆上的蝴蝶。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那只蝴蝶似乎有点吃惊,但还是允许她将它收入合起的手掌中。它飞过了漫长的距离,一定也觉得疲惫吧,像她自己那样。它来自其他大陆,穿过高耸的山脉和茂密的丛林,降落在木槿花与铺路石板之间,让坎雅可以用她的手护住它,仔细感受它的美丽。

坎雅握紧了拳头,然后松开,让那只蝴蝶的遗骸掉落在地面上。翅膀和身体全都破碎了。这是一只人造的授粉昆虫,很可能来自纯卡公司的某个实验室。

发条生命没有灵魂,但它们的美丽无可置疑。

身后传来戏水的声音。基普换上了泳衣,她在水下潜游,然后浮出水面,把长长的黑发束在脑后,露出微笑,再次转身钻进水里。坎雅注视着她游泳的样子。蓝色的泳衣、棕色的肢体,每个动作都那么优雅。这是个漂亮的姑娘,一个让人乐于注视的生命。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魔鬼终于坐着轮椅来到泳池边。他的情况比她上次见到他时糟糕得多,发绀病的伤疤从喉咙一直伸展到耳朵上。一次偶然的感染,但他还是挺过来了。他坐在轮椅上,由一名助手推着,粗壮的双腿上盖着一条薄毯。

他的病情看来没有抑制住。她一直以为所谓的病情只是个传言,但现在她亲眼看到了。这个男人十分丑陋。不光是由于发绀病,更是由于他的暴躁。坎雅哆嗦了一下。如果这个魔鬼真的走向他的来生,成为一具他们可以焚烧的尸体,坎雅觉得自己一定会很高兴。而在那之前,但愿药物能够抑制住他身上致病生物的传播。他脸上的毛发很多,眉毛很浓,鼻子又宽又肥,两片厚厚的嘴唇和橡胶一样。看到坎雅的时候,那两片嘴唇形成了一个鬣狗般的微笑。

“啊,狱卒女士。”

“恐怕算不上吧。”

吉布森瞥了一眼正在戏水的基普,“是的,你们给了我一些很好看的姑娘,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是囚犯。”他抬起头来,“好吧,坎雅,我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了。你那位正直的上司,我最喜欢的看守,他去哪里了?我们好斗的斋迪上尉在哪儿?我不想跟助理打交道――”他突然停下,注视着坎雅的领章,眯起了眼睛。“啊,我明白了。”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双眼盯着坎雅,“我早知道会有某人把他处理掉,只是个时间问题。恭喜你升职,上尉。”

坎雅强迫自己保持神情不变。以前来见他的时候,一直都是斋迪跟这个魔鬼打交道。他们会进入办公室,坎雅只需要留在游泳池边等待,观看那些博士选来取乐的生物。斋迪返回的时候一向双唇紧闭,什么都不说。

只有那么一次,当他们离开这个院子的时候,斋迪差一点就说了出来,差一点就把在他脑子里盘旋的东西说出了口。他张开嘴,说了一句:“可是……”然后停下,尚未成形的话语在他唇边散去。

坎雅有种感觉,当时的斋迪似乎仍在和吉布森交谈。更恰当地说,那是一场尚未终止的词句的战斗,像藤球比赛一样,双方互有攻防。一场字句与字句的较量。还有一次,斋迪离开大院的时候双眉紧皱,说了一句:“把他留着太危险了。”

当时,坎雅有些迷惑地回答道:“可是,他已经不再为农基公司工作了呀。”斋迪转过头来,吃惊地看着她,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这位博士是个传奇人物,一个可以止住小儿夜啼的凶人。第一次见到他之前,坎雅还以为他会被铁链锁着,而不是心满意足地坐在那里,一勺勺地挖出一只来自安格里特岛的木瓜的瓤,脸上眉开眼笑,果汁从嘴角往下滴落。

坎雅一直不清楚,促使博士来到泰国的原因究竟是罪恶感,还是其他什么古怪的理由,比如说人妖的吸引力、自己即将死亡的现实,或者干脆是被他的同事们驱逐出来的。博士看上去没有任何悔意,对他给这个世界造成的伤害漠不关心,甚至会说说笑笑地谈起拉维塔和多明戈,谈起自己如何毁灭迈克尔・平博士的十年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