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秋雨间(第5/6页)



和尚默默的看着他消失在门口,魏枯雪高大的背影竟然已经有些勾偻。

无二斋不过是一栋小楼,隐隐绰绰的立在细雨中,远没有七曜楼的威风。无二斋在开封城里另有一片店面,街口场面都要好得多,谢童挑的却是这间破旧的老铺面。

谢童还是把车马留在远处,带着叶羽悄悄的走进了楼里。外面破旧的小楼里面却很整齐,用白粉把四周的墙壁刷得雪白,十几张桌面虽然古旧,却擦得干干净,头顶几盏白纸灯笼上用汉隶写着不二斋的朱红字号,随着窗外吹来的凉风晃晃悠悠,看上去书写的人在笔墨上也颇有造诣。

整个店面一片清爽。稀稀寥寥的人在楼下就着米酒吃包子。

谢童收了伞,走到掌柜的面前,摘下自己头上的雨蓬,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并不说话。谢公子?又来吃包子了?掌柜的五十上下,一脸和蔼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

二两梅花素馅,二两东笋素馅,二两蟹黄菊花馅,二两香菇肉馅,二两羊肉汤馅,一斤米酒。谢童小声说。

一会儿就到,上去吧。掌柜的笑笑,扬手指了指楼梯,却不引路。谢童也点头为礼,自己带着叶羽上楼去了,楼下众人见到谢童却没有象七曜楼里那样乱成一团,依旧各自谈笑着。原来这片店面街口不好,在开封近郊,豪门世家的子弟是不屑于跑那么远来吃包子的,大小商号的人也来得不多,所以店中都是些市井中的普通人。这些普通的人们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谢公子有多么金贵,即使他们听过谢童的名号,在他们心里,天落银的豪门公子和他们的距离也是太遥远了。

二楼虽然说是雅座,不过是四壁用绵纸糊起,多了两幅立轴而已。总共就四张桌子,桌上一筒竹筷子,醋酱各一份,和一楼毫无分别。谢童坐在靠窗户的桌边,那桌子旁却只有一条长凳,叶羽本来不好意思和她并排而坐,可是想着自己要是再去拿一条凳子又太露形迹,只好硬着头皮坐在她身旁。谢童早上出来本作女妆,身上的桂花香气没有洗去,一缕一缕往叶羽鼻子里钻。

不二斋屋顶上以茅草修边,细密的雨帘垂在一根根茅草下,窗外远村远树,谢童眉如远山。叶羽一动不动的坐着,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无二斋的包子是宋时的名点,那时候开封还换作东京,达官贵人们都喜欢吃,后来就在城里开了一家分号,唤作不二楼。前面是王楼山,据说这里当年十里梅花,小雪的时候,一片都是雪压寒梅,除了雪色,就是梅色。不二斋主人的先祖就让子孙们将梅花和雪摘下收在缸里,天晴了雪化,化的水里就有梅香。梅花的花瓣再晒干,和石灰包一起收藏,来年春社的时候作的包子就是用雪水和梅花瓣加上笋丁,黄花和素肉。做的包子也就叫做王楼山洞梅花包子。谢童娓娓道来。

好风雅的主人。叶羽笑道,不过他虽然赞赏主人的风雅,这风雅却与他无关。让他去收藏梅花做包子,烦也烦死他了。

后来城里的不二楼开张,生意虽然兴隆,十里梅花却都枯死了。包子的花样越来越多,味道也越来越好,可是满楼闹哄哄的都是人,烦也烦死了。当年收藏梅花的主人在黄泉之下估计已经气炸了肚皮。谢童轻声笑道。

这时候五样包子和一斤米酒上了桌面,主人微微点头就下去了。谢童指着他的背影道:这人有些当年梅花主人的呆气,他原本是这家的长子,可是分家的时候不要不二楼,却执意要这间老店。不过整个开封,也只有他做的包子我才吃了。

叶羽心里笑她小姐脾气,也没有说出口。

谢童已经为他调好了醋酱,叶羽夹起一只包子,看那包子做得精美,心里叫声可惜,然后才张大了嘴咬下去。一股梅花的清香气息果然从包子里透出来,叶羽盯着自己咬了一半的包子,惊叹的说不出话来。

谢童倒上酒,把酒杯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人说梅花包子性凉,再凑合着喝口米酒好了。委屈叶公子,这里除了包子,就是米酒,再没别的卖了。

叶羽两口一个的把包子往嘴里扔,谢童只是在一边吃两个作陪。至于那一斤米酒,以叶羽的酒量不过是漱口而已。

他将最后一只包子吃下肚去,掌柜的就上来收了碟子,送上了细茶,温水,小炉和茶具。谢童一边烧水泡茶,一边指着远处的村庄道:那里的人家都酿桂花米酒,你喝的米酒就是从那里来的,还入得尊口吧?

很清淡,叶羽使劲点头,就是太清淡了点。

谁叫他们碰上了酒鬼,谢童莞而,小时候我爹带我来这里吃包子,我听他说梅花主人的故事。心里特别向往十里梅花的情景。有一年我生日,在这里喝米酒喝多了。醉熏熏的时候,爹问我要什么礼物,我就要爹种十里梅花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