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梦入芙蓉浦(第5/9页)

天师派素字辈诸道士,武功不过与张素妍相差仿佛,如何是他之敌?仗着人多,四面围定,一时尚不露败象,一名道士功力较弱,无法徒手抵挡秦渐辛神出鬼没的招式,已拔剑在手,但秦渐辛身形飘忽,又怎刺得中?秦渐辛艺成以来,只同张素妍一人拆招,这时乃是生平第一次与人当真动手,初时不免心中存着怯意。拆得片刻,只觉群道武功不过如此,畏惧之心尽去,将自己在崖上苦思的“御天掌”中精微招数使出,竟是招招抢攻。

再斗片刻,群道拔剑的越来越多,只怕误伤了自己人,包围圈子越散越开,秦渐辛出手却是越来越从容,斜身避开身后刺来一剑,反手已扣住那人手腕,正要回肘撞出,一瞥之间见到那人面容,正是三年前自己随林砚农上山时,曾在山门会过的胖道士。秦渐辛心中一软,夹手夺过他手中长剑,随手将他摔出,反手已挡开两名道士同时刺来的一剑。他在崖上所思,都是掌法,于剑法一无所知。这时手中有剑,反觉不便,将剑往地上一抛,已从群道剑光中钻过,右掌已按上一名道人的胸口。

群道齐声惊呼,情知他只要掌力一吐,此道绝无幸理。便在此时,忽地身后一人抢上,伸手在秦渐辛腕上一搭。秦渐辛尚未看清来人面容,已觉一股浑厚内力传来,腕上一阵酸麻,情不自禁退了一步。跟着劲风扑面,那人一掌当面击来。秦渐辛暗暗心惊,知道此人武功远胜余人,不敢怠慢,回掌挡隔。双掌相交,竟是无声无息,秦渐辛却已退了一步。

那人也是微微一退,却只退了尺许,跟着第二掌又已拍到。秦渐辛气血翻涌,不及变招,只得硬接,双掌撞击,又退了一步。那人毫不容情,踏上半步,第三掌已然拍出。秦渐辛双掌奋力击出,勉强接住,却又退了一大步。那人三掌一掌快似一掌,逼得秦渐辛连退直退,胸口微微刺痛,郁闷难当,这时方才看清那人面容,正是玄字辈高手董玄容。

群道见董玄容出手,大声欢呼,纷纷退开。董玄容不为己甚,双目炯炯向他瞪视,却并不追击。秦渐辛深吸一口气,潜运内力,化开胸口堵塞的浊气,抬头看时,却见董玄容脸上微带诧异之色,心中一动:“难道董师叔没认出我来?”

他与董玄容本就只见过两面,董玄容是四十余岁年纪,两三年中面容全无变化,秦渐辛却已从少年长成青年,董玄容自是认不出他。眼见秦渐辛不过弱冠之年,武功居然如此了得,心中暗暗称奇,沉声道:“小朋友是哪位高人门下?何以在我上清宫出手伤人?”秦渐辛待要巧言分辨,话到口边陡觉无谓,心中悲凉之意忽盛,低声道:“董师叔,你杀了我吧。”

董玄容一惊,细细打量他面容,却是全无印象。秦渐辛垂头道:“我不想多说,总之,我失手犯了大错,死有余辜。董师叔,你一掌打死我吧。”他初时一味惊惶,全未细思。和群道交手时激发了敌忾之心,尚有求生之意。这时定下神来,想起张素妍日常音容笑貌,心中伤痛不可遏止,犹如万蛇咬噬一般。只觉自己若是苟活,实是心中难安。只盼董玄容一掌将自己击毙,一了百了。

董玄容疑云大起,料定他必是在使什么花招,一时参详不透,随口道:“你叫我师叔?”秦渐辛道:“不错,我便是三年前林堡主带上山来的秦渐辛,拜在嗣师门下后,改名秦素辛。只是现下师父定然不肯认我这个徒弟了,那么我还是叫做秦渐辛罢。”董玄容道:“秦渐辛,秦渐辛。你不是在后……”话到嘴边,忽然想起此地人多耳杂,不愿泄漏此事,改口道:“你既是本门弟子,何以在上清宫中胡闹,打伤这许多同门。你可知罪?”

秦渐辛雅不愿多说,只道:“弟子罪孽深重,求董师叔一掌打死我罢。”董玄容心中更疑。秦渐辛之事,他曾听张玄真说过,早已料定乃是方腊派来的奸细。这时见他一意求死,哪里肯信,寻思:“这小子小小年纪,已如此厉害,那方腊自己更不知是何等了得。瞧他这般有恃无恐,莫非方腊便在左近?”说道:“秦师侄,你在宫中胡闹,确是大大不该,但尚罪不致死。我自然不会当真伤你。待你师父回来,自会罚你,你先退下罢。”

秦渐辛谔道:“师父不在?他去哪里了?”董玄容不答,挥手命他退下。秦渐辛连连追问,董玄容只是装聋作哑。秦渐辛焦躁起来,怒道:“你不杀我,我杀我自己便是。”反手一掌便向自己天灵盖拍去。董玄容不及细思,抢上架住。秦渐辛大怒,反手便是一掌,手掌才一抬起,董玄容已一指点中他肋下“章门”穴。本来以武功而论,秦渐辛虽不及董玄容,但决不至一招之间便即不敌。但董玄容出手阻他自杀之时,便已防到他暗施偷袭,蓄势已久,秦渐辛却是心浮气燥下随手一掌,破绽毕露。这时穴道被点,登时软倒在地,动弹言语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