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孤蓬万里征(第6/9页)

杨幺微笑道:“贵我两派恩怨纠缠已有数十年,若要论是非曲直,本是不容易。只是眼下杨某新任明教教主,有意和天师派捐弃前嫌,以免冤冤相报,不知天师意下如何?”张玄真微一沉吟,道:“杨教主,眼下贫道师兄弟固然为你所困,但只要脱了今日之难,日后若要向你寻仇,只怕不会再上你的当。你今日纵虎归山,不怕后患无穷么?”

杨幺哈哈大笑,道:“不意张天师诚款如是,既是这样,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了。贵我两教虽均有折损,但贵派九玄真人尚余其六,本教高手除方教主和杨某,却只剩得夏、傅两位法王,若是当真相斗起来,只怕还是贵派多占赢面。”张玄真点头道:“不错,但你若今日将我师兄弟六人一鼓全歼,天师派十年之内,只怕是无力与贵教相争了。这一节,杨教主不会不知。”杨幺摇头道:“张天师何必自谦,贵教除九玄真人外,尚有玄字辈高手十余人,虽然武功不能和诸位相提并论,却也未容小觑。何况贵派上代人物中,尚有三位虚字辈耆宿在世,虽然隐居避世,但若诸位当真不在了,断无袖手之理。”

张玄真眉头微扬,道:“既是如此,若是贫道不守约定,又来向杨教主寻仇,不知杨教主如何处之。”杨幺笑容忽敛,正色道:“杨某信得过张天师的为人,绝无食言之理。若是张天师当真不守然诺,杨某唯有束手待毙。”顿了一顿,森然道:“只是张天师除非将明教十余万弟子杀得干干净净,否则,要发动数万教众夷平龙虎山,将上清宫变成一片瓦砾,不须高手主持,一名香主或是分舵主便已绰绰有余。”

天师派六道虽觉杨幺所言极不中听,却也心知是实。如明教、天师派这等传承数百年乃至千年的教派,要当真尽数覆灭,那是绝无可能。一旦死灰复燃,那便又是兵连祸结,永无休止。天师派与方腊积怨极深,但与杨幺却并无重大过节,若能趁杨幺初任教主之时捐弃前嫌,与双方而言,均是极为有利之事。张玄真与其余五道一一对视,眼见众人眼中均有赞许之意,当下沉吟道:“杨教主宽宏大量,不计前嫌,贫道自是感佩。其实若非贵教王右使坚欲在龙虎山下起事,贵我两教也不至闹到今日这般地步。”

杨幺道:“好教天师放心,明教揭竿起事,也是为了救民于水火,信州既有天师派诸位道长庇护,又何须我明教多事?待贵我两教化敌为友之后,凡我明教弟子,决不涉足龙虎山方圆三百里之内。”张玄真点头道:“好!待贵我两教化敌为友之后,凡我天师派弟子,决不再与明教为敌。”杨幺踏前三步,伸出右掌,朗声道:“君子一言!”张玄真也是踏前三步,伸掌击向杨幺手掌,沉声道:“快马一鞭!”这般击掌为誓,于武林中人乃是极为慎重之盟约,若是违誓,必定终身为武林同道所不齿。

二人三击掌已毕,相视而笑。杨幺道:“现下贵我两教既已尽释前嫌,张天师和诸位道长既来到龙阳县,那便是明教的贵客。便由杨某稍尽地主之谊如何?”张玄真向方腊瞧了一眼,低声道:“杨教主甫掌教务,有多少大事要办。贫道等不便骚扰,杨教主若无异议,贫道师兄弟这便告辞如何?”杨幺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杨某不敢强留。道长请。”张玄真向杨幺一稽首,坦然便行。天师诸道一起跟在他身后,只片刻间,便已没入长街之外。

其时天已将晓,远处传来一声鸡鸣,跟着城中各处鸡鸣相和,竟是扰乱了一夜。杨幺目送天师诸道去远,慢慢走到方腊身前,躬身道:“属下如此这般,不知教主意下如何。”秦渐辛冷眼旁观,心道:“天师派的道士都走远了,你这才来问方教主意下如何,这却算什么。”却听方腊低声呻吟了一声,身子晃了晃,忽然向前俯跌。杨幺大骇,忙抢上扶住,惊道:“教主怎么了?”眼见方腊面如白纸,竟已人事不知。

杨再兴忙道:“启秉杨天……教主,方教主身带内伤,先前便发作过一次,现下定是又发作了。”杨幺皱眉道:“内伤?那怎么会?天底下更有什么人能伤得了教主?”秦渐辛心念电转,插口道:“方教主的内伤由来已久,只是性子骄傲,不肯让人知道罢了。若非如此,也不会将圣火令传给钟左使了。”杨幺回头向秦渐辛凝视,沉声道:“秦公子怎知道?”

秦渐辛叹了口气,低声道:“旁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么?三、四年之前,我在汴梁识得方教主之时,这内伤便有了。”眼见方腊眼皮微微跳动,又道:“那时便为了我不小心瞧见方教主内伤发作之时的情形,方教主还想杀我灭口呢。”杨幺哈哈大笑:“方教主一生爱才,如秦公子这等奇才,方教主怎下得了手。”说着将手掌贴在方腊背心“灵台”穴上,缓缓将内力输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