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血泪相和流(第2/7页)

“等下让飞卿为咱们斟酒。美人斟的酒,味道会更好,咦?你怎么就吃上了?奴才们还没验过菜里有毒没毒呢!”

赵长安淡然一笑:“无所谓!”

“怎么无所谓?你倒不怕有毒,吃死了你?”

赵长安又将一大块涂满了虬脯酱的炙肉填进嘴里:“君为臣纲,太子殿下是臣的君上,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雷霆雨露,皆是恩典,臣又怎能不识太子殿下的抬举?”

赵长平一怔,迅即绽颜笑了:“怎么,赏春就赏春,提什么死活?煞景!本宫罚你,等下不是作诗三首,而是五首,谁叫你说话那么臭!”

赵长安无奈:“那臣应付不来,只好胡诌了。”

“哈哈,你只要不把那前人的诗拿来敷衍本宫就成。”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铮琮”一声,清越的乐曲已轻轻奏响,赵长平微笑叹息:“今天晚上,本宫和世子要有一顿好酒喝了!”

楼阶下,上来了二十名着月华舞衫,持杏花花枝的少女。到楼中,少女分作两队,相对翩跹起舞。舞裙飘飞,回旋转折,曼妙迷人。赵长安却看而不见,听而不闻,只往嘴里猛塞涂了虬脯酱的炙肉,吃相极其贪婪难看。

檀板一敲,有人启唇而歌:“杏花飞时春将暮……”赵长安如遭雷殛,大震,蓦抬头,轻舞的少女各自转身,分向两边,于是,地毡中央就多了一人。

这人挽青梅参鸾髻,着梅花粉飞天舞衫,系淡梅曳地百褶纱裙,中施细裥,上绣极清雅的梅瓣图案,腰悬缠枝黄梅玉佩,足踏明月梅花履。

她在地毯中央翩翩起舞,一阵风过,带来了无数粉白花瓣儿,拂动她的衣裙,飘起她肩上的两幅淡粉绸绡,袭来了一缕似有若无的馨香,亦不知,是楼外杏树的花香,还是她发际、颈后、袖中的暗香?若仔细去嗅,梦般不可捉摸,但一不留神,便会令你感觉到这香的存在,令在场者如何不销魂?

赵长安凝目,如在梦中。他极力睁大双眼,但仍看不清楚,是楼内的几十支蜜烛还不够明亮吗?他唯一能够看得清楚的,是她发鬓上那两朵小小的、淡雅的粉白杏花。那两朵因楼外翦翦的清风而微微轻颤的杏花。

赵长平一直注视着他,此时见他膛目结舌,连手中的镶金玉象牙箸滑落地上也毫无知觉,悠然笑了:“怎样?世子,本宫没说错吧,她算不算得一个好宝贝?”

赵长安根本没听见,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法相信自己正看到的一切:这……是个梦吗?可……这梦,怎会如此真切?这名正启唇而歌、展袖轻舞的少女,仿佛就是子青?不,不?不!这不是梦!她,是……子青!不!她不是子青,她怎可能是子青?子青不是早被自己狠心送去汉南郡了吗?她不是早就因为与自己亲兄妹的身份,而于羞惭中投钱塘江自尽了吗?

子青在明亮的烛光下,迷离的光晕中,恻恻的清风里,曼声而歌,回旋而舞:“忆昔日,楼萦淡雾。梅裳轻舞放清歌……”

微风过处,带来了栏外的片片粉白花瓣,与她一同翩然而舞。“踌躇,意已绝,去何处?”

玉腕轻舒,丝带当空,如梦似幻的万千花瓣漫空而舞,是那么的轻逸美丽!但却远不及正在花雨中起舞的人儿的身姿空灵曼妙。环佩叮咚,发出清越动听的脆响,但歌声却远比那金玉之音更悠扬动人:“钱塘路,烟锁南浦。”

电光疾闪,“轰隆隆!”一个惊雷过后,楼外簌簌地落下雨来。

“惟秋雨,识人最苦。满汀斜阳不成归……”

无论身形如何转侧,舞步如何滑动,子青那一双清眸,蕴含了无限深情和眷恋的清眸,只痴痴地凝视着早已痴傻了的赵长安:“日暮,虽逢君,情难诉。”

歌已尽,舞已歇,曲已终,但那仍在风中轻盈飘举的雾绡,那仍在梁间宛转萦绕的歌声,那仍在轻旋的花瓣中向自己含情凝睇微笑的人儿,是真?还是幻?

赵长平示意,一个宫女托金漆盘上前,子青接过缕雕梅纹白玉酒壶,姗姗迈步,向赵长安走来,到案前,躬身道:“世子殿下千岁,奴婢特为您斟酒。这第一盏酒,奴婢愿殿下永享福祚,身康体健。”

赵长安如大梦初醒,又似恍若隔世:“子青,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子青凝注他,微笑,皓腕轻举,一缕碧绿的酒液已注、满了玉盏:“请殿下满饮此杯!”赵长安迷迷糊糊地举杯,一饮而尽:“子青,你是子青?”

皓腕再举,玉盏又注满了:“这第二盏酒,奴婢祝愿殿下心神愉悦,万事不挂牵。”赵长安发抖了,他不知是怎样才将第二盏酒喝净的:“你……是子青!”

第三盏酒:“这第三盏酒,奴婢愿做那梅边月,和殿下岁岁年年长相见。”赵长安手一颤,酒盏翻倒:“子青!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