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笑泯恩仇(第3/7页)

一队队过完,方见六十四个朱衣太监抬着一乘金顶明黄绣龙三重銮舆缓缓而来。一见銮舆,伏在地的数万人又乱套了,纷纷抬头起身遥望,有性急胆大的,拼命往前挤。众差役皮鞭挥得山响,但因赵长安有旨在先,不敢真打,结果就像无数葫芦掉进了水里,按倒了这个,又起来了那个。压不胜压,最后索性连众衙役都不跪了,踮了脚尖,拼命抬头,也想先睹为快。

但人们立刻便失望了,銮舆虽宽大,却四面垂挂明黄纱帐,任你如何注目,也只能隐隐约约地瞅见一人端坐舆中。距离既如此之远,这人的样貌穿着根本看不分明。銮舆后跟着四顶十六人抬的金黄大轿,是扈驾的四位王爷,之后是近百名郡王、侯、诸王公大臣的轿子,再往后又是一队队的太监、御前侍卫。

銮舆距殿前尚有百步之遥时,三千官员及上万侍卫、军士、衙役全数拜倒,三跪九叩首,山呼万岁。銮舆不停,径直上了明黄地毯,抬上三重汉白玉石阶,直到丹墀上才放下。四王爷早赶到了前面伺候,这时躬身趋至銮舆前,跪请君王下舆,然后两名王爷打起舆帷,两名王爷从中小心搀出一人,缓步跨入崇元殿内,随即前殿帷幕落下。

数万双瞪得铜铃般大的牛眼,竟都未瞅见这人的一丝衣着样貌。小谭低声嘟嚷:“咦?这戏是唱的哪一出呢?才来就躲进去了?”倒还是曹哥懂一点:“他换衣裳去了。”小谭越发不懂了:“换衣裳?”

“是啊!皇帝老儿出门最是麻烦,用膳一身衣裳,出门一身衣裳,拜佛一身衣裳,上塔一身衣裳,现到了这儿,还得再换一身衣裳。算下来,就这半天工夫,他已换了五身衣裳,等一下宰了姓宁的,只怕还得再换一身。且这些换下的衣裳,他这辈子全不会再穿了!”

“俺的亲娘哎!”小谭头大如斗,“老子十几年就这一身衣裳,他倒好,半天就扔六身。看来,”他咽口唾沫,“这天底下,还是做皇帝来得舒服安逸!几时老子也能过一回这瘾就好了!”曹哥笑了:“小子,等着吧,等个上万年,看能轮不轮得到你,也过一回半天扔六身衣裳的瘾。”

这时三千官员已跪至庭中,六名礼部官员跪请升御座受礼。两侧乐起,礼仪太监引着汪承运等文官于丹墀下排班。黄幕掀开,出来一个着杏黄丝袍的俊朗青年。“出来了,出来了。”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但宁致远识得这人,他是睿王赵长佑。

赵长佑斜签身子,立于殿前一侧,宣谕:“免!”众文官退至一侧。太监又引着武官至丹墀下排班。赵长佑又宣谕:“免!”于是引退。这时品级较低之官员上前排班。赵长佑第三次宣谕:“免!”官员退至玉陛两侧。御前太监躬身趋前奉茶,茶已三献,赵长佑返身入内。赵长安降座,乐止,退入中殿,由四王率众太监服侍着,第六次更衣,然后礼仪太监跪请升御座。

赵长佑再次出殿,问:“吴郡守汪承运来了吗?”汪承运忙撩袍襟疾步上阶,趋至丹墀前,跪下磕头:“吴郡守汪承运叩见世子殿下千岁、王爷!”赵长佑道:“殿下令本王问你,宁致远来了吗?”

“回王爷话,来了!现在西岸的烟波致爽亭中候驾。”赵长佑侧身,向低垂的明黄椎幕中道:“臣启奏殿下,可否传宁致远前来觐见?”帷幕后御座上一清朗的声音道:“可!”

于是赵长佑道:“殿下谕旨,传宁致远前来觐见!”话音刚落,两宣谕太监尖声齐道:“殿下谕旨,召宁致远觐见!”一旁的六礼部官员亦同声宣示,随即六传十,十传百,最后北岸的数万官员、侍卫、太监、衙役一齐大声唱和。传宣声如春雷滚过湖面,一时,整个西湖上空俱回响起宣召宁致远的谕旨。数万人均慑于这一宣之威:“嗯,什么叫天语纶音,今天才总算是领教了!”几乎所有的人顷刻间都生出了钦羡之意:大丈夫生于世,当如是焉!

宁致远端然不动,皱眉道:“小马,去!告诉这位殿下千岁,我在湖心小洲上等他。”然后起身,对众兄弟一笑,目光凝注了一下爱妻,随即到亭边,左足一伸,已往湖中踏落。众名门淑女、豪门贵妇见他居然将水面当了平地,只怕立时便会“扑通”一声栽进湖里,淹成个落汤鸡,无不娇呼。但见足尖已堪堪触及水面的他右足轻提,水面上连个涟漪都未起,已凌空向小洲翩然而去。

湖面上拂来了一阵和煦的清风,吹动他的层层衣袂,便是传说中的凌波仙人,也不能有如此飘逸动人的景象。这一下,看傻了岸上的七八万人。弘慧法师一愣:“高天流云!这……这是早已失传的三迤仙崖子的独门绝技,高天流云!阿弥陀佛!”他喜极,“他竟会这轻功?今天,赵长安难逃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