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风雪惊变(第6/16页)

那道人冷笑一声,健步如飞,顷刻间来到门外,脸上满是鄙夷不屑之色,冷然道:“叫我留步,是何居心?爽爽快快说出来罢!”

杨铁心心想我们好意请你喝酒,你这道人却恁地无礼,当下扬头不睬。郭啸天抱拳道:“我们兄弟正自烤火饮酒,见道长冒寒独行,斗胆相邀,冲撞莫怪。”那道人双眼一翻,朗声道:“好好好,喝酒就喝酒!”大踏步进来。

杨铁心更是气恼,伸手一把抓住他左腕,往外一带,喝道:“还没请教道长法号。”斗然间忽觉那道人的手滑如游鱼,竟从自己手掌中溜出,知道不妙,正待退开,突然手腕上一紧,已被那道人反手抓住,霎时之间,便似被一个铁圈牢牢箍住,又疼又热,急忙运劲抵御,哪知整条右臂已然酸麻无力,腕上奇痛彻骨。

郭啸天见义弟忽然满脸胀得通红,知他吃亏,心想本是好意结交,倘若贸然动手,反得罪了江湖好汉,忙抢过去道:“道长请这边坐!”那道人又是冷笑两声,放脱了杨铁心的手腕,走到堂上,大模大样的居中而坐,说道:“你们两个明明是山东大汉,却躲在这里假扮临安乡农,只可惜满口山东话却改不了。庄稼汉又怎会功夫?”

杨铁心又窘又怒,走进内室,在抽屉里取了一柄匕首,放在怀里,这才回到内堂上,筛了三杯酒,自己干了一杯,默然不语。

那道人望着门外大雪,既不饮酒,也不说话,只是微微冷笑。郭啸天见他满脸敌意,知他定是疑心酒中作了手脚,取过道人面前酒杯,将杯中酒一口干了,说道:“酒冷得快,给道长换一杯热的。”说着又斟了一杯,那道人接过一口喝了,说道:“酒里就是有蒙汗药,也迷我不倒。”杨铁心更是焦躁,发作道:“我们好意请你饮酒,难道起心害你?你这道人说话不三不四,快请出去吧。我们的酒不会酸了,菜又不会臭了没人吃。”

那道人“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取过酒壶,自斟自酌,连干三杯,忽地解下蓑衣斗笠,抛在地下。杨、郭两人细看时,只见他三十余岁年纪,双眉斜飞,脸色红润,方面大耳,目光炯炯照人。他跟着解下背上革囊,往桌上一倒,咚的一声,杨、郭二人都跳起身来。原来革囊中滚出来的,竟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

包惜弱惊叫:“哎唷!”逃进了内堂。杨铁心伸手去摸怀中匕首,那道人将革囊又是一抖,跌出两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来,一个是心,一个是肝,看来不像是猪心猪肝,只怕便是人心人肝。杨铁心喝道:“好贼道!”匕首出怀,疾向那道人胸口刺去。

道人冷笑道:“鹰爪子,动手了吗?”左手掌缘在他手腕上一击。杨铁心腕上一阵酸麻,五指登时无力,匕首已被他夹手夺去。

郭啸天在旁看得大惊,心想义弟是名将之后,家传的武艺,平日较量武功,自己尚稍逊他一筹,这道人却竟视他有如无物,刚才这一手显然是江湖上相传的“空手夺白刃”绝技,这功夫只曾听闻,可从来没见过,当下惟恐义弟受伤,俯身举起板凳,只待道人匕首刺来,就举凳去挡。

谁知那道人并不理会,拿起匕首一阵乱剁,把人心人肝切成碎块,跟着一声长啸,声震屋瓦,提起右手,一掌劈将下来,腾的一声,桌上酒杯菜盆都震得跳了起来,看那人头时,已被他手掌击得头骨碎裂,连桌子中间也裂开一条大缝。

两人正自惊疑不定,那道人喝道:“无耻鼠辈,道爷今日大开杀戒了!”

杨铁心怒极,哪里还忍耐得住,抄起靠在屋角里的铁枪,抢到门外雪地里,叫道:“来来来,教你知道杨家枪法的厉害。”那道人微微冷笑,说道:“凭你这为虎作伥的公门鼠辈也配使杨家枪!”纵身出门。

郭啸天见情势不妙,奔回家去提了双戟,只见那道人也不拔剑,站在当地,袍袖在朔风里猎猎作响。杨铁心喝道:“拔剑吧!”那道人道:“你两个鼠辈一齐上来,道爷也只是空手对付。”

杨铁心使个旗鼓,一招“毒龙出洞”,枪上红缨抖动,卷起碗大枪花,往道人心口直搠过去。那道人一怔,赞道:“好!”身随枪走,避向左侧,左掌翻转,径自来抓枪头。

杨铁心在这杆枪上曾苦下幼功,深得祖传技艺。要知杨家枪非同小可,当年杨再兴凭一杆铁枪,率领三百宋兵在小商桥大战金兵四万,奋力杀死敌兵二千余名,刺杀万户长撒八孛堇、千户长、百户长一百余人,其时金兵箭来如雨,他身上每中一只敌箭,随手折断箭干再战,最后马陷泥中,这才力战殉国。金兵焚烧他的尸身,竟烧出铁箭头二升有余。这一仗杀得金兵又敬又怕,杨家枪法威震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