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破门六剑 第三章 破心贼难(第5/7页)

「还有什么好说的?」孟七河压抑着心情淡淡地说:「我们为了吃一口饭,落草为寇,早就把祖宗都丢到身后了。你再说什么道理也是枉然。」

「吃饭?」王守仁又笑了:「对呢。我看你这寨子的破落模样,看来真的就只能填饱肚子,有一天过一天。豁出性命当了贼也只是如此,真够寒酸。」

王守仁左一句是「贼」,右一句也是「贼」,众人早就心头有气,这时听了这句,梁福通忍不住高声说:「你道我们想这般赖活的吗?要不是那——」他突然欲言又止。

「你是说波龙术王那伙妖人吧?」王守仁替他接下去。

一听见波龙术王,众山贼都脸色一沉。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是因为波龙术王肆虐,弄至庐陵一带生计断绝,这才上山入伙;然而即使当了山贼,仍要避忌厉害的术王众横行,只能在边缘的穷村打劫或者勒收粮食,根本仅能糊口。

至于孟七河本人,则在波龙术王出现之前就已经落草作贼。原来王守仁离任后只几个月,县府里的贪官又重开各种苛征,不愿耕田的孟七河只能在县城里打打零工,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的,还因为有前科而常受官爷们的气;有次农民想集合起来拒绝缴粮,县令徐洪德怕他这强人带头闹事,不问情由就将他抓到牢里关了三天。后来梁福通跟十几个旧部不停劝诱,孟七河再也忍耐不住,提起那柄八卦大刀,带着手下洗劫一批官粮,没等到武举乡试开科的试期,就再次上山去了。

孟七河虽不是因为波龙术王而当贼,但他知道术王众武功和毒药厉害,一直不敢招惹他们。他听见王守仁也知道术王的事情,不禁脸红耳热。

「你来这儿到底想要什么?」孟七河瞧着王守仁说。之前他已着手下仔细眺望视察麻陂岭山下四处,确定王守仁并没有带士兵来讨伐。

王守仁捋着长须,徐徐的说:

「我来,是要再给你们一次机会,重新活得像个男人。」

先前在坡道旁一直跟踪的那个戴头巾的精悍青年,一下子像只猿猴跳出来,手上已经握着弯长的镰刀。

「你知不知道……」青年目中凶光四射,举起镰刀指向王守仁切齿说:「我们随时哪一刻都可以砍了你?」

「你可以试试。」王守仁回视这高瘦青年,目中充满挑战的意味。

这青年名叫唐拔,是孟七河手底下最勇猛矫捷的一人,每次打劫都是探路先锋,又负责山寨的警备巡戒。他自小在乡间就跟武师学艺,入伙后又得孟七河指点,传授了不少八卦门的功法,这年来打架都没有输过,已视孟七河等同兄长。

唐拔见头领连番受辱,早就暴怒,此刻听见王守仁如此说,更加按捺不住,不等孟七河命令,就跃前朝王守仁挥刀!

他只瞥见面前闪现一抹银光,手上传来一阵冲击——

止步定下神来,发现手里的镰刀已剩下半截!

除了孟七河,没有人看见事情怎样发生。

只能看见那钉在上方横梁的半截弯形断刃。

还有左手反握着「虎辟」的燕横,保护在王守仁身前。

唐拔的年纪与经验,俱远比四川灌县那鬼刀陈都要轻,面对燕横的超凡快剑,浑然没有感受到对方跟自己的巨大差距。初生之犊的他被怒气冲昏了头,仍架起只剩半截的镰刀,转往燕横冲杀过去!

「别杀他!」一招之间,孟七河已经看出燕横凌驾世俗的速度和力量,手上那柄宽刃短剑更非凡品,他却来不及制止唐拔送死,情急之下向燕横大呼。

「割掉他衣裳!」在燕横身后不足一尺的王守仁则同时高叫。

燕横听见王大人如此下令,心头愕然。

他从小苦练的青城派剑法都是以对决杀敌为目标,每战必赴全力,出手不容情,绝非用来玩这种把戏——就正如在西安「麟门客栈」时,荆大哥曾揶揄心意门人以掷酒杯显功力,根本不是武术。

但燕横早就答应把剑借给王大人。不管他要怎么用。

——就当是练练左手剑的准绳吧……

他腕指一摔,已将「虎辟」在掌心中旋转,化为正握。

唐拔狠命把仍然尖利的断刃,往燕横面门刺去!

——但对于拥有「先天真力」反应速度的燕横而言,唐拔跟一个木头人偶差别不大。

燕横左手拳背向天,「虎辟」自右向左反手水平一挥,掠过唐拔胸颈之间,紧接顺着挥势,左前臂就把唐拔刺来的前臂格开。

这一挥剑,骤看似乎没有击中任何东西,但唐拔两边锁骨上都发出异声,原来「虎辟」剑尖已将他那副竹片胸甲的两条肩带削断,胸甲翻倒下来,悬在腰间!

唐拔还没知道发生什么事,燕横左手用剑柄末端勾住他握镰刀的右腕,划个半圈往下带去。燕横接着拍出右掌,封锁那手腕,左手剑则顺势向前一送,「虎辟」的剑刃已经贴在唐拔的右腰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