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谁家子弟谁家院(第6/13页)

木婉清自幼在山野之中长大,见这些人礼数罗唆,颇感厌烦,心想:“这几个人武功都很高明,却怎地见人便拜?”

玉虚散人见这三人情状狼狈,傅思归脸上受了兵刃之伤,半张脸裹在白布之中,古笃诚身上血迹斑斑,褚万里那根长长的铁杆子只剩下了半截,忙问:“怎么?敌人很强么?思归的伤怎样?”傅思归听她问起,又勾起了满腔怒火,大声道:“思归学艺不精,惭愧得紧,倒劳王妃挂怀了。”玉虚散人幽幽的道:“你还叫我甚么王妃?你记心须得好一点才是。”傅思归低下了头,说道:“是!请王妃恕罪。”他说的仍是“王妃”,当是以往叫得惯了,不易改口。

朱丹臣道:“高侯爷呢?”褚万里道:“高侯爷受了点儿内伤,不便乘马快跑,这就来了。”玉虚散人轻轻“啊”的一声,道:“高侯爷也受了伤?不……不要紧么?”褚万里道:“高侯爷和南海鳄神对掌,正斗到激烈处,叶二娘突然自后偷袭,侯爷无法分手,背心上给这婆娘印了一掌。”玉虚散人拉着段誉的手,道:“咱们瞧瞧高叔叔去。”娘儿俩一齐走出柳林,木婉清也跟着出去。褚万里等将坐骑系在柳树上,跟随在后。

远处一骑马缓缓行来,马背上伏着一人。玉虚散人等快步迎上,只见那人正是高昇泰。段誉快步抢上前去,问道:“高叔叔,你觉得怎样?”高昇泰道:“还好。”抬起头来,见到了玉虚散人,挣扎着要下马行礼。玉虚散人道:“高侯爷,你身上有伤,不用多礼。”但高昇泰已然下马,躬身说道:“高昇泰敬问王妃安好。”玉虚散人回礼,说道:“誉儿,你扶住高叔叔。”

木婉清满腹疑窦:“这姓高的武功着实了得,一枝铁笛,数招间便惊退了叶二娘,怎地见了段郎的母亲却也这般恭敬?也称她为‘王妃’,难道……段郎……段郎他……竟是甚么王子么?可是这书呆子行事莫名其妙,哪里像甚么王子了?”

玉虚散人道:“侯爷请即回大理休养。”高昇泰道:“是!四大恶人同来大理,情势极是凶险,请王妃暂回王府。”玉虚散人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一生一世,那是决计不回去的了。”高昇泰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在玉虚观外守卫。”向傅思归道:“思归,你即速回去禀报。”傅思归应道:“是!”快步奔向系在玉虚观外的坐骑。

玉虚散人道:“且慢!”低头凝思。傅思归便即停步。

木婉清见玉虚散人脸色变幻,显是心中疑难,好生不易决断。午后日光斜照在她面颊之上,晶莹华彩,虽已中年,芳姿不减,心道:“段郎的妈妈美得很啊,这模样挺像是画中的观音菩萨。”

过了半晌,玉虚散人抬起头来,说道:“好,咱们一起回大理去,总不成为我一人,叫大伙冒此奇险。”段誉大喜,跳了起来,搂住她头颈,叫道:“这才是我的好妈妈呢!”傅思归道:“属下先去报讯。”奔回去解下坐骑,翻身上马,向北急驰而去。褚万里牵过马来,让玉虚散人、段誉、木婉清三人乘坐。

一行人首途前赴大理,玉虚散人、木婉清、段誉、高昇泰四人乘马,褚万里、古笃诚、朱丹臣三人步行相随。行出数里,迎面驰来一小队骑兵。褚万里快步抢在头里,向那队长说了几句话。那队长一声号令,众骑兵一齐跃下马背,拜伏在地。段誉挥了挥手,笑道:“不必多礼。”那队长下令让出三匹马来,给褚万里等乘坐,自己率领骑兵,当先开路。铁蹄铮铮,向大道上驰去。

木婉清见了这等声势,料知段誉必非常人,忽生忧虑:“我还道他只是个落魄江湖的书生,因此上要嫁便嫁。瞧这小子的排场不小,倘若他是甚么皇亲国戚,或是朝中大官,说不定瞧不起我这山野女子。师父言道,男人越富贵,越没良心,娶妻子要讲究甚么门当户对。哼哼,他好好娶我便罢,倘若三心两意,推三阻四,我不砍他几剑才怪。我才不理他是多大的来头呢?”一想到这事,心里再也藏不住,纵马驰到段誉身边,问道:“喂,你到底是甚么人?咱们在山顶上说过的话,算数不算?”

段誉见马前马后都是人,她忽然直截了当的问起婚姻大事,不禁颇为尴尬,笑道:“到了大理城内,我慢慢跟你说。”木婉清道:“你若是负……负心……我……我……”说了两个“我”字,终于说不下去了。段誉见她胀红了粉脸,眼中泪水盈盈,更增娇艳,心中爱念大盛,低声道:“我是求之不得,你放心,我妈妈也很喜欢你呢。”

木婉清破涕为笑,低声道:“你妈妈喜不喜欢我,我又理她作甚?”言下之意自是说:“只要你喜欢我,那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