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日之城 第三日下午 真相的一角(第2/8页)

“你想想,如果事出紧急,或者唐小姐根本就是厌世,准备自杀,她会如何写字?她是否会慢悠悠地铺纸研墨?不会。我相信她会随手抓起笔,就在这叠纸上写下遗言,对不对?”

这话说得啰唆,实在不是云翎平日的风格,我能从中听出一丝紧张。

唐仲生也听明白了云翎的意思,犹豫地问道:“你是说,你能想办法从下面的纸里看到上面曾经的字迹?”

她自然能,那是孙老夫子曾经教过我们的小把戏。

云翎道:“不错,我只需要一些药粉。”

许多年了,即使孙老夫子已然逝去,这种他当年调制的显墨药粉却依然有效。

轻轻洒在那第二张白纸上,我、云翎、唐仲生三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只需要十次呼吸……

我们对视一眼,云翎毅然抬手一拂,满纸的药粉骤然飞落。

不,还剩一些!

唐斯月果然是就着这一叠纸写的字。此纸虽然是上好的纸笺,几乎没在它的下一页上留下丝毫墨痕,但这些对墨迹异常敏感的药粉还是被肉眼不可见的墨水留在了纸上。

于是,我们都看清了那些潦草的字迹。

两行,歪歪扭扭:

〖生无可恋,泪湿枕畔。〗

字歪斜而无序,每一笔都剑拔弩张,似乎不容于世,实在很难想象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我们齐齐看向唐仲生。

唐仲生目光已然模糊,语声却依然坚毅:“不错,这是我妹妹的笔迹。”

如此,一切都清楚了。

唐斯月的确是自杀的。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会在虹日城中下毒,又为什么会自杀在这件小小的屋子内……

等等,是谁?是谁拿走了那张纸,谁布置了这间屋子,又是谁掩盖了自己曾经来过这里的痕迹?

云翎低声反反复复念着那八个字,半晌方转向唐仲生道:“唐小姐平日写文,都这样文理不……哦,这样有个性么?”

唐仲生也不以为忤,只是摇摇头。一旦确信唐斯月的确已自杀身死。这江湖顶尖的才俊似乎已变得懒得再思考任何事。

云翎忽地眼睛一亮,飞身而起,直直冲到榻边,一掌击在玉枕之上。一声碎裂声响,一粒药丸骤自玉枕中滚出。

那药丸不过小指肚大小,通体幽蓝,在榻上不住转动。连唐仲生的目中都掠过一丝激动:“这,这是无衣的解药。”

小城之中。

每个人都一脸凝重,却偏偏没有一个人开口。

我张了张嘴,可终于没有发出声音。

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宣布我们又找到了一颗解药?

可是当唐斯月、这最后的一根线索都已断绝的现在,这颗解药还有多大意义呢?

辩解我们几人没有问题;我们不在时没有发生凶案只是巧合;或者一切都是凶手的故意陷害?

在这个全城生死存亡的敏感时刻,就算所有人都相信我们,又有什么意义?

我能做什么?我到底可以做什么?小城中的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每个人都可能中了毒!

我忽然想躲起来,不做任何事。

然后,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我一定要去见一见的人。其实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件事,一件始终让我疑惑的事。

——在临去墨岩山之前,那侍婢突如其来的一指,那一团奇异的真气,以及墨岩山上三位程叔叔诡异的态度……

我莫名地觉得,在这些事情的背后,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也许只有那神秘的白衣侯才能揭开的联系。

【FOUR】

小城封闭而凝滞,每一间房子的格局都几乎一模一样。

比如程二叔小店的这间小小客房:一桌,一椅,一床,似乎几十年来从未变换过样子。

但如今,仍旧是那简单的房间,却有了些许的异样。

——那简洁到极点的屋子,那陈旧得仿佛被涂上一层时光沉淀的桌椅,此刻正散发着奇异的光彩。当我和云翎方一踏入这间白衣侯暂栖的小小房间,竟似瞬间便离开了被风暴环绕的虹日小城,离开了纷扰芜杂的人间,进入了空静的异域。

仔细一看,还是那间小房,还是那些家具,这奇异的改变只不过因为屋中的一个人,一个神话般的人:

——白衣侯朱煌。

至今,我仍想不透,这几乎站在江湖顶点的人物突然来到我们这座小城的意图。我更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突然决定留在这里。

也许,之后那一连串的血案和迷踪,其实是这段神话带来的诅咒?

朱煌依旧是那一袭白衣,斜倚在房间中唯一的那把椅子上,并没有开口问我的来意,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我和云翎,眼中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轻咳一声,开口道:“侯爷,高某特来拜谢侯爷的栽培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