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最后一注(第6/7页)

凤凤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将赌注押在别人一伸手就可以吃掉的地方呢?”

老伯道:“因为我算准他吃不掉。”

凤凤道:“是不是因为那一注太大?”

老伯道:“大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一注押在哪里!”

凤凤道:“为什么?”

老伯沉声道:“因为这一注押在另一注后面的!”

凤凤想了想,皱眉道:“我不懂……”

老伯道:“我决定在初七那一天,亲自率领四路人马由飞鹏堡的正面进攻,在别人看来,这也是我的孤注一掷,只不过这一注是明的!”

凤凤目光闪动,道:“其实你还有更大的一注押在这一注后面?”

老伯道:“不错。”

凤凤道:“你怎么押的?”

老伯道:“这些年来,谁也不知道我又已在暗中训练出一组年轻人。”

凤凤道:“年轻人?”

老伯道:“年轻人血气方刚,血气方刚的人才有勇气拼命,所以我将这一组称为‘虎组’,因为他们正如初生之虎,对任何事都不会有所畏惧。”

凤凤道:“但,年轻人岂非总是难免缺乏经验吗?”

老伯道:“经验虽重要,但到了真正生死决战时,就远不及勇气重要了。”

凤凤道:“你训练他们为的就是这一战?”

老伯点点头,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为了这一战,他们已等了很久,每一个人都已明白这一战对他们有多么重要。”

凤凤眨眨眼,道:“我还不明白!”

老伯道:“我已答应过他们,只要这一战胜了,活着的每个人都可荣华富贵,享受一生,这一战若败了,大家就只有死路一条!”

凤凤嫣然道:“他们当然知道,只要是老伯答应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老伯道:“所以现在他们不但士气极旺,而且都已抱定不胜不战的决心。”

凤凤道:“现在,你已将他们全部调集到飞鹏堡?”

老伯道:“不错。”

凤凤道:“你已和他们约定,在初七那一天进攻?”

老伯道:“初七的正午。”

凤凤道:“你由正面进攻,他们当然攻后路了?”

老伯点点头,道:“我虽然没有熟读兵法,但也懂得‘前后夹攻,声东击西,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道理!”

凤凤也大笑道:“你说他们那些人都正如初出猛虎,又抱定了必胜之心,就凭这一股锐气,已不是飞鹏堡那些老弱残兵所能抵挡得了。”

老伯道:“飞鹏堡的守卒虽不能说是老弱残兵,但近十年来已无人敢轻越飞鹏堡雷池一步,安定的日子过得久了,每个人都难免疏忽。”

凤凤道:“就算是一匹千里马,若久不下战场,也会养出肥膘的。”

老伯凝视着她,微笑道:“想不到你懂的事并不少。”

他忽然觉得和凤凤谈话是件很愉快的事,因为无论他说什么,凤凤都能了解。

对一个寂寞的老人来说,这一点的确比什么都重要。

凤凤长长吐出口气,道:“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什么会那样有把握了。”

老伯的雄心却已消沉,缓缓道:“但我却忘了我自己说的一句话。”

凤凤道:“什么话?”

老伯沉声道:“一个人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太有把握!”

凤凤的脸色也沉重了起来,慢慢地点了点头,黯然道:“现在你明白那一注想必已被吃掉。”

老伯叹道:“我虽然并没有将这计划全部说出来,但律香川早已起了疑心,当然绝不会放过他们了。”

凤凤道:“那些青年的勇士们当然也不会知道你这边已有了变化。”

老伯黯然道:“他们就算听到这消息,只怕也不会相信。”

他知道他们信赖他,就好像信徒们对神的信赖一样。

因为老伯就是他们的神,永远的、不败的神!

凤凤道:“所以他们一定还是会按照计划,在初七那一天的正午进攻?”

老伯点点头,目中已不禁露出悲伤之色。因为他已可想象到他们的遭遇。

这些年轻人现在就像是一群飞蛾,当他们飞向烈火,却还以为自己终于已接近光明。

也许直到他们葬身在烈火中之后,还会以为自己飞行的方向很正确。

因为这方向是老伯指示他们的……

老伯垂下头,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刺痛,直痛到胃里。

他平生第一次自觉内疚。

他发觉这种感觉甚至比仇恨和愤怒,更痛苦得多。

凤凤也垂下头,沉默了很久,黯然叹息着道:“你训练这一组年轻人,必定费了很多苦心?”

老伯捏紧双手,指甲都已刺入肉里。

有件事他以前总觉得很有趣——人到老年后,指甲反而长得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