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二三往事(第5/10页)

陆渐转念之间,冲口叫道:“大师当心。”叫罢,向后疾跃,将鱼和尚撞倒在地,耳听暴鸣声起,两人早先的立足处激起点点烟尘。

“鸟铳!”陆渐心念电闪,挽起鱼和尚发足狂奔。身后鸟铳声此起彼落,鱼和尚忽地身子一震,变得十分沉重。

耳听鸟铳声渐渐稀落,前方传来“哗哗”的水响,绕过一片翠绿的竹林,但见前方大河奔流,水清如练,日光耀水,迸出万点碎金。

陆渐喘了一口气,回头望去,大惊失色,只见鱼和尚的右腿被鲜血染红,血渍中弹孔分明。此僧身负大金刚神力,金刚不坏,当日曾以血肉之躯挡下了今川家的鸟铳攒射,不料今日竟挡不住一发铅丸。陆渐又惊又悲,失声叫道:“大师,你怎么……”鱼和尚不待他说完,接口笑道:“不碍事,和尚大意了些。”

忽听北落师门又叫一声,陆渐心头异感又起,慌忙双手触地,灵觉蔓延开去,发现四人八足,正以细碎脚步奔来,行将逼近,忽又分做左右两队。

陆渐闭眼默数:“两个上了竹子,一个在土里,还有一个……”念头未绝,一声水响,一道黑影从河中蹿出,手中倭刀迎头劈落。

来人虽快,陆渐更快,他迎着刀锋向后撞出,忍者刀未劈下,眼前的敌人忽然失去踪影,只一愣,胸口挨了一撞,喉头微甜,手中刀柄狠狠砸在陆渐肩上。

陆渐惨哼一声,双手上举,握住忍者双手。“咔嚓”两声,那人凄声惨叫,两根小指被陆渐拧断,长刀脱手掉下,陆渐一把接过,想也不想,奋力掷出,正中鱼和尚右侧三尺。长刀齐柄而没,一股血泉顺着刀柄喷涌而出,地面动了一下,土壤分开,跃起一名蒙面男子,歪歪斜斜地走了两步,砰地扑在地上,后心露出一截刀柄。

陆渐落入水中,他长于海畔,潜水只是平常,一旦入水,就与那忍者扭打起来。那人急欲了结对手,腾出手来摸取兵器。陆渐凭借双手,水下的情景了如指掌,一觉出那人意图,抢先自他腰间摸走两支钢镖。那人一摸落空,忽觉腰间剧痛,两支钢镖已然入体,当即忍着疼痛,又摸后腰匕首,不料二度摸空,后腰又是一痛。

一时间,陆渐凭着手快,在那人全身上下乱摸,摸到匕首、钢菱,无不刺在对手身上。直刺到第七下,忍者再不动弹,瞪着眼向河底沉去。他至死不悟,为何自家的兵器,全都落到了对方的手里。

陆渐钻出水面,只觉一阵虚脱,遥见鱼和尚坐在岸边,正向水中张望,见他出水,方才松了一口气。陆渐爬上岸,哆嗦道:“大……大师,还有两个在竹林里。”

鱼和尚叹道:“忍者均是刺客,一击落空,势必远遁,你杀了忍二和忍十一,其他人便走了。”

陆渐仔细一瞧,地上尸体的衣角处绣了一个银色的“二”字;至于水中那人,想必就是忍十一了。陆渐想到方才的生死搏杀,不觉双手发抖,忽地鼻间酸楚,伏地大哭起来。

鱼和尚知他连杀二人,心中内疚,抚着他的头叹道:“好孩子,别哭。这些忍者,你不杀他,他便杀你,生死之间,原本顾不得许多的。”

陆渐哭了一阵,方才平静,抹泪问道:“大师,这些忍者为何要追杀你?”鱼和尚叹道:“那是第四个故事了。”说着举目眺望那条大河,“今日暂不走了,你扶我去竹林,咱们说第三个故事。”

陆渐自忍者背上拔出长刀,将鱼和尚扶到林中,劈了竹子,燃起一堆篝火。鱼和尚也取了一枚无毒钢镖,自腿上起出铅丸,用布包了,忽见陆渐又从林外回来,手持一根削尖的竹竿,上面穿了几只大鱼,不觉笑道:“你捉鱼的本领却不差。”

陆渐道:“不知为何,练了《黑天书》,我不需用眼,用手就能知觉水下的情形,有鱼经过,一刺便着。”鱼和尚点头道:“若无‘黑天劫’,这《黑天书》可说是天下第一流的武经。”

两人烤鱼吃了,陆渐见鱼和尚气色衰败,说道:“大师你睡一阵子,我给你把风。”鱼和尚笑道:“不用,我怕一觉睡去,就再也醒不来了。”忽见陆渐双目泛红,忙又摆手笑道,“你别担心,和尚说笑罢了,你不想听这第三个故事吗?”

陆渐见他谈笑风生,这才放下心来,说道:“自然想听。”鱼和尚道:“这第三个故事,说的是一座城。”说到这里,轻轻一叹,“两百年前,元人无道,终于惹起红巾百万。那时间,义军蜂起,中土陷入极大混乱。元人的军队固然凶残可恶,义军之中也是良莠不齐。你见过千神宗,想也知道,他自恃武功,无所不为。当时的义军首领也大多如此,胸无大志,只图一己私欲,从不好生约束士卒。有道是‘师行如火’,军旅若无纪律约束,比燎原之火还要可怕十倍。往往便是元军刚刚屠戮焚烧,义军的乌合之众又蜂拥而至。那时的老百姓,日子过得很苦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