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紫禁争雄(第6/11页)

沉吟未决,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笑声又轻又细,可是温黛听来,却如朗朗晴空响起一声炸雷。其他人无不抬头,脸上流露出无比惊骇。

谷神通一抬眼,月光穿过头顶空洞,投下一条幽幽淡淡的长影,儒衫便帽,看似平常,可是一股无形压力,刹那间铺天盖地。

“呀!”宁不空轻轻叫了一声。他双目已盲,感觉却很敏锐,突然向后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你……”

“谁?”宁凝茫然询问。

“我!”屋顶那人轻轻回答。殿内众人,应声脸色霜白,沙天河喃喃道:“瘦竹竿儿!”

大殿里忽然多了一人,青衣小帽,身量甚高,面孔苍白瘦削,左眉一粒朱砂小痣。陆渐冲口而出:“若虚先生!”谷缜喃喃道:“师父!”温黛却深深吸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万归藏!”

来人又笑一声,狂风平地刮起,磅礴大力涌向四方,不但西城众人站立不稳,陆渐也不禁连退几步,靠上了一根巨大的圆柱。

大殿中央,只剩下两人。万归藏手足不动,身子轻摇轻晃,形似一竿修竹,在夜风中婆娑起舞,搅起无边的劲气。碎石、尘屑、纸蝶、残枝,还有侵染醇酒的泥土、四分五裂的方砖,一切有形之物,纷纷落入劲气,随之跳荡舞蹈。

气流一波波涌来,谷神通襟袖飘扬,俨然虚无幻影。突然之间,陆渐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谷神通消失了,他的精神气魄,应着万归藏的气势向内收缩,凝如江心磐石,伫立激流之中,任由对手气势张扬,从他身边一一掠过。

地表起伏震动,陆渐的双脚微微发麻,身后的巨柱也在来回晃动,栋梁之间,发出吱呀呀的呻吟。

“你在炼虚?”万归藏的声音冷厉空茫,仿佛来自天外。

“那又怎么样?”谷神通的语调一如故往,懒散中带了几分倦怠。

“你想掏空自己?”万归藏嗤嗤冷笑。

“你要装满酒杯?”谷神通针锋相对。

“天地可不是杯子!”

“你也算不上天地!”

两人机锋来去,气劲充斥大殿,旋转推挤,横冲直撞。谷神通以外,其他人均被逼到墙角柱下、陷入苦苦挣扎。

“呀!”姚晴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陆渐转眼望去,少女面红如火,两眼发直,口中大嚷大叫:“别喝药,妈,别喝那药……啊,快来人呀,快救我妈,她……她快要死啦……”

陆渐心中惊讶,凝神望去,发现她体内的气血沸腾乱走,反复冲击周身的经脉,势如洪流溃堤,行将破体而出。

陆渐心中一急,抢到姚晴身边,“大金刚神力”涌出掌心,将那气血强压下去。姚晴缓过一口气,神志稍稍清醒,发现身在陆渐怀里,又羞又气,想要挣脱,谁知身子其软入绵,使不出一丁点儿的气力。

陆渐游目四顾,一众西城高手,无不闭目盘坐,神情痛苦,观望他们体内的气机,无不跳动滚荡,很不平静。陆渐又吃惊,又担心,转眼看向谷缜,只见他背靠墙壁,呆呆盯着场上。

陆渐一转念头,恍然大悟,万归藏使出了“周流六虚功”,“周流八劲”与他同出一源,遇上了“周流六虚功”,好比小巫见大巫,别说神通施展不出,更被万归藏牵动气机,不可遏止。谷缜没有练过“周流八劲”,不与“周流六虚功”发生感应,尽管修为较弱,反而没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气劲越来越强,如山如城,向谷神通碾压推挤,冲击他的躯体,动摇他的下盘。谷神通随之摇晃,仿佛飓风中的一点孤灯,尽管外力增强,他的神气却越发空透,渐渐小无可小,缩成无形一点。这时间,陆渐呼吸一紧,隐隐感觉有事发生。

“咄!”谷神通的精气暴涨,势如千针万箭,从周身百穴中迸射而出,“哧哧哧”穿透了万归藏的劲气,活龙活蛇,如针如刺,避实就虚,在其中不住穿梭游走。

“无相神针!”万归藏一挺身,气势怒张。可已迟了,气针一发不可收拾,无隙不趁,无孔不入,生生不息,源源不尽。

神功大成以来,万归藏第一次陷入了守势。“周流六虚功”遇强越强,因应气针冲击,势如狂龙出海,穿房揭瓦,摇梁动柱,方砖片片离地,裹挟漫天黄瓦,可一冲近谷神通,又为气针击得粉碎,碎屑滚珠走丸,从他身边无声滑过。

谷神通洞悉天机,“无相神针”已入化境,胜过了当年的释天风(按:见拙作《昆仑》)。只随两人交锋,气针渐粗渐长,如绳索,似长缨,如千钧劲矢,似点钢长枪,连缠带绕,连守带刺,扼住了无坚不摧的龙头,缚住了周流天地的妖龙。万归藏尽管后招无穷,此时此刻,居然一招一式也发不出去。

万归藏的神通一旦使足,西城高手所受的苦头更大,体内翻江倒海,头顶白气如柱,面庞渐渐扭曲变形,眉宇之间透出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