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4/6页)

“这两颗树结了好多豆荚,是什么树?”

“相思树!”展千舫指向右边那株乔木:“那一棵是家父手裁。”

燕盼归凤目飞逝慧芒,她指着左边的那株相思树:

“这一棵想必是展夫人生前所植。”

“姑娘兰心蕙质,冰雪聪明,闻一能知十。”

“我曾客居此地,怎抱不曾见过这种树。”

展千舫笑了一笑,他提气纵身,摘下一条豆荚,然后将豆荚剥开,取出大小若碗豆,鲜红可爱的相思子,放在燕盼归的掌心。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拮,此物最相思。”

展千舫的声音轻悄悄的飘进燕盼归的耳里

燕盼归垂下长睫,伸手纤纤如玉笋般的手指,拨弄掌中的相思子,道:

“好美!”

展千舫凝视燕盼归:“的确好美!”

燕盼归抬起眼睫,她看见一双炽热的星目,便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

展千舫的眉宇之间隐现怅惘之色撇开思义牵连不谈,燕盼归出身官宦之家,乃是堂堂千金女,而展家船坞不论事业再大,终究还是江湖一支,武林一脉,他们两人来自截然不同的世界,门不当,户不对,那是一道极难跨越的鸿沟。

展千舫吸一口气,以平静的口吻道:

“在下有事待办,不打扰姑娘了。”

“千舫!”燕盼归忽然叫唤一声,十分令人意外展千舫震了一震,这是燕盼归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燕盼归走向展千舫,她的柔夷轻轻按着展千舫的肩膀,然后掂起脚尖,展千舫发觉燕盼归试图对他耳语,便连忙弯下腰。

于是,他听见细若蚊蚋的声音:“去说服我爹!”

展千舫的腰儿猛地挺直,双眼尽惊喜之色。

从那一刻起,崭新的关系呈现在他们之间了。当着展氏父子的面,燕锦堂当然也不便多说什么,可是他私下却对女儿提出他的忧虑了。

“展家两位少君,固然才华纵横,然而他们毕竟是江湖中人,日后恐怕免不了血腥及杀伐。盼归,你确信你能够忍受这种生活吗?”

“爹,您并不是江湖人,可是您也没有避开血腥杀伐,是不是?”

燕锦堂叹息道:“盼归,在京城多年,你没有看中任何一个世家子弟,没有想到,咱们父女此番落难浔阳,反而让你遇着倾心的对象了,或许这是你的命吧。”

半年之后,燕盼归成为展千舫的妻子。

洞房花烛夜,当所有的宾客都解散之后,按理正是新婚燕两情缱绻的时刻,展千舫环抱住妻子,在她的耳畔提出一项谅解与请求。

“今夜千帆醉得一蹋糊涂,我实在放心不下,盼归,我想悄悄到千帆的房间去瞧瞧他,你会介意吗?”

燕盼归摇徭头,她环着丈夫的腰,仰视展千舫。

“去吧,只是要当心行踪,别教人看见了。”

展千舫亲的捏一捏妻子的鼻尖,潜出新房。

当他回来时,燕盼归正专注的看着两纸发黄的文稿,展千舫走过去坐到妻子的身旁,与妻子一同观看。

第一篇是一首七律

“青春总有情怀托,暗间苍冥何处泊;一旦云英出嫁了,妆台镜里银华过。”

另一篇是一阕词,词牌为“相见欢”

“凝眸眺望浮云,问归程,披嫁衣时重忆少年情,清平调,含羞草,绛朱唇,忍见黄昏勾起黯伤神。”

展千舫双眉微微蹙起,神色有异。

燕盼归道:“这是我娘遗留约两篇文稿,今儿早,爹爹亲手将它交给我,嘱附我必须珍藏它。”

“盼归,从这两篇手泽来看,岳母似乎嫁得并不快乐。”

燕盼归轻轻颔首,喟息道:“是的,千舫,虽然我爹一直挚爱我娘,不过我娘的心中却另有所锺。详细的情形爹不肯多说,所以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对方是一个穷书生,而且还是昔年某位叛臣之后,以致于终生不得出仕,为了这层缘故,外公始终坚拒那门亲事,并且强迫把娘遣嫁至燕家来。从此以后,我娘一直郁郁寡欢,任爹爹怎么努力也无法开启娘的那扇心扉。”

展千舫皱眉道:“这对岳父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

燕盼归将螓首依靠在丈夫的胸怀,道:“替爹抱不平么?”

展千帆“嗯”了一声:“多少有那么点儿。”

“你知不知道我娘很美?”

“我相信!”

燕盼归温柔一笑:“爹在一次庙会中惊瞥我娘一眼,就被娘的照人容颜所慑,千方百计求得这门亲事。”

“无怪爹爹和岳父一见投缘,敢情他们都是世间的情痴。”

“可惜有幸也有不幸,娘一直不快乐,她生下了我就撒手世寰,留给爹爹一生的懊悔。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爹爹从来不曾强迫我去接纳我所不爱的男人。我还记得就在我十四岁那一年,有人上门来提亲,爹很郑重的告诉我,他绝不会再让我步上娘的后尘,除非是我欣赏的男人,否则他不会将我遣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