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玄机(第2/10页)

长剑分香弄影,菊花抵不过岁月,终于消尽盛气,褪去金装,没了颜色。销魂手双手不知怎的竟贴到了长剑上,如遇火灼,痛彻心肺,尖叫数声方才止住了,避在一旁再不敢说一字。

无命人瞧她的架势,必是受了什么苦,可手上一星半点伤也看不出,不知道黑衣人如何使的招式。伤情的诗词剑法本是天下闻名的绝招,此人运将起来,竟不比伤情差一丝一毫,只一招“浣溪纱”已惊天动地。三人心下均觉大惧。

黑衣人提剑,悠然问:“你们为什么要放火?”无命人眼中惊惧更甚,默不作声,销魂手忍痛道:“我们收了银子,不能说出雇主,阁下手下留情。”那人道:“哦,谁手下留情?我本不想找你们的麻烦,是谁死缠不放?你们如此口紧,倒忠心得紧。”

销魂手道:“阁下既会诗词剑法,和伤情必有渊源,请看在伤情的分上,放我们走吧。”语意谦恭,和起先大不相同。

“伤情?你们和伤情很熟么?”黑衣人剑犹在手,昂着头,跃跃欲试。

销魂手不觉发颤,说话不再流利,“阁下莫再问了……”

无命人忽然同声对她道:“多说无益,你要命就闭嘴!”两人说完一言不发。销魂手顿时没了声,只是身子抖得越发厉害。

黑衣人长叹一声,收了剑,温言道:“你们走吧,我不想杀人。”那三人闻言也不答谢,说走便走,朝荒地外疾撤。黑衣人望着他们奔驰的背影,忽然加了一句,朗声问道:“失魂还好么?”

三人的身形几乎都在空中停了一停,像撞上了一堵墙,然后纵步如飞,跑得更快了。

黑衣人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的影子只有脚下一圈,人显得更为纤瘦。四下无人,一只小鸟扑扇着飞到他头上,东张西望。黑衣人微微一笑,身形微动,小鸟刷地展翅飞开,在空中剪出一条弧线。等它飞不见了,他噗的吐出一个果核,清清嗓子,往城里走去。

到城门口,他摘了头上蒙脸的黑布,年纪只有二十余岁,两眼冷而有神,却不大移动。进了城,他直直走进最近的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一进门,吩咐伙计打水洗脸。伙计端来木盆,他付了赏钱,嘱咐伙计不必再打扰。关上门,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倒了些汁水在木盆里。

木盆里的水一时全变了颜色,漾出一种嫩嫩的黄,像下锅便起的鸡蛋,用筷一戳,蛋黄汩汩流出。他捞起盆里的洗脸布,拎住一角转起圈来,直至整个盆里均匀地散布了那种嫩黄色。

他吹了声口哨,欢快而顽皮,俯身将湿布细心地往脸上抹去,由上而下,每抹一下就再浸一次水。另一张脸显了出来,皮肤细嫩光滑,双眼多了慧黠与灵巧。

黑衣人,居然是花非花。

她刚卸妆完的样子和任何一个年轻好动的少女没什么不同,没了在人前的稳重。抄起镜子往眼前一摆,认真看自己的模样,右脸上有一块东西没洗净,像疤似的贴着。她笑起来,一边拿着镜子,一边一点点将它擦去。左看右看没毛病了,才放下镜子,低头打量一身的装束。

花非花手一扯,黑衣应声而开,露出里面的女儿红装。她忽然兴起,摇头晃脑地念了一句:“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镜中的容颜兀自在桌上笑着应和。

她把一切打扮停当,想起刚才的一番遭遇,有了主意,自言自语道:“该去吃点东西。咦,出柳家庄时,好像看到郦逊之,他难道也爱管闲事?”她开窗倒去残水,想了一想,索性从窗中钻出。穿到外面,仍有一面高墙挡着,双足一点,掠到客栈之外。

找了家饭铺,随便叫了些饭菜,几下吃完。付了账,朝十分楼走去。白天的生意并不热闹,远远的看见十分楼前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影。她瞥见对面有一家茶坊,心想左右无事,不如吃些茶,等上两个时辰就该进去了。

余光瞥见十分楼的门关着,她以为看走眼了,转身再看,果然大门紧闭,难怪门庭冷落。

她查看半晌,未见有何异样,径自上前拍门。过了片刻,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精瘦妇人打开门,见她是女子不由一愣。花非花抢先道:“这位姐姐请了。我来找我大哥,他昨儿进了这里,到这会子还未回去。娘叫我来喊他回家去,还有不少事等着他呢。”

那妇人听她喊“姐姐”,眉眼大见柔和,笑道:“小姑娘莫急,你大哥姓什么,我进去问问。”花非花道:“谢谢姐姐,我大哥姓李,长得很高,姐姐一认就能认出来。对了,姐姐,怎么今日不开门?这里不是很兴隆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