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情殇(第2/8页)

同在灵山之上,胭脂却怀了一肚不忿,闷闷不乐地回到断魂峰。她撇开戴斗笠那人,独自穿绕在石阵中,不多时寻了一条路,径自走入一个岩洞。过了几处火把,来到开阔处。石案、石凳、石屏,清净齐整,不染点尘。她又往里去,一个和衣卧着的女子闻声起身,却是灵萦鉴。

“你的伤好些了没?”

“你还记得来看我?”灵萦鉴口气殊淡。

胭脂妙目流转,笑道:“是你要留在断魂宫,明知我不爱来。”灵萦鉴似被触及心事,默然无语。胭脂叹道:“他就是那脾气,对谁都一样。”灵萦鉴道:“江留醉的事办成了么?”

胭脂摇头:“忙了半天,到底还是让他溜了。”遂把前事说了一遍。灵萦鉴吃惊道:“你哥居然不出手阻拦?”胭脂道:“他说的两句话颇为怪异,若我猜得没错,可能那小妮子就是归魂!”

灵萦鉴“呀”了一声,道:“你不是探过她的底细?”胭脂道:“我原本不信,但他想是看出来些什么,才会那样说话。”灵萦鉴一听归魂护住了江留醉,皱眉道:“这小子真好命,靠山一个接一个。”

胭脂道:“若真是归魂,必不会放过我,我安心等他们来报仇。”灵萦鉴道:“有他在,你怕什么?”胭脂看她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扯别的话题道:“我刚炖了鸡汤,你补补身子。”打开提盒递上。

香气四逸,灵萦鉴却无食欲,推开她的手:“我吃不下。”胭脂道:“他在静思,你不必等他用膳。”灵萦鉴面上一红,忙道:“我先前吃了,不饿。”胭脂瞧她的样子,心中感叹,不觉道:“为何你我等别人一起吃顿饭,都如此不易?”

灵萦鉴道:“你胡说什么!莫非你……”胭脂点头。灵萦鉴不满道:“那臭小子有什么好,如何配得上你?他那个身份,我根本不稀罕。”胭脂道:“他待人很好,比起我哥可要强多了。”想起相识后种种,心头仍有暖意。

灵萦鉴一愣,道:“若他待我有待你一半,我死也甘心。”胭脂当然明白这个“他”指的是断魂,苦笑道:“你错啦。他待我虽好,只因父母临终交代,完成诺言罢了,却不是真心本意。他一贯看透世情,不会把任何一人放在心上。”暗暗地想,这话虽然伤人,还是早说为好,长痛不如短痛。

灵萦鉴愣了片刻,以她心高气傲,哪能一下认输,强自笑道:“他有他的古怪,我有我的法子。你莫替我着急,个中分寸我理会得,你先办你的事要紧。”

胭脂心想点到为止,由来情关难参破,陷在其中不能自拔,往往任旁人磨破嘴皮也是无用,便不再说。闲聊了一阵,见她心思全不在此,不住打量刻漏,便道:“他那里我不想去,你代我说一声罢。”说完,一个人循了路出去了。

鸡汤渐渐凉透。灵萦鉴想,她的热情会不会也这样乏人问津,一点点凉下去?她累积的期望被胭脂无情点破,空中楼阁虽光华耀眼,到底无路可通。面对一块坚冰,她究竟想做燃烧的火炭,还是坚忍的凿子?

她出了会神,突然觉得寒意袭人,拉了件袍子披上,披完却是一愣。这是他的白袍啊。上回瞧见磨破了,顺手取回来补,那时一针一线,动手时心头都是甜的。往杭州走了一遭,竟忘了还他。她抚着棉布,想,是该去找他了。

酒是好酒。以石碗盛,阳光直射进去,泛起粼粼白光,自有一番清冽。酒香,令人但求一醉。伤情已微醺,迷朦的眼神仿佛看透世情,哂谑地打量一会江留醉,又看看花非花。江留醉摸熟了他的性子,对他的称呼从“前辈”改成“伤大哥”,伤情虽觉得怪,也只得由他乱叫。

“是我眼花,还是那崖上有东西?”江留醉坐的地方正面对一线天的高崖,那里钉了花非花倚天而下的飞索,江留醉细究了半日,忽然发觉飞索尽头有黑黑的一件小物事,随便一瞧以为是石头,看得久了越来越觉得不对。

伤情脸色顿变,他经常来去归魂宫,因对地理了如指掌,才能蒙目而行动自如。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显然不是旧物。他又看向花非花,她摇摇头,示意不曾见过。

伤情纵步如飞,衣袂翩然,如仙鹤掠翅而上,几下到了飞索处,伸手取那东西。花非花忽然警觉,叫道:“小心!”伤情的手眼看就要碰到,身子往后一拉,挥起拐杖来挑。他用力巧极,无奈那东西一受力竟似点着了火线,“嗑”地一下轻响,刹那间射出无数细毛小刺,铺天盖地往四周席卷而去。

这细刺来势甚快,以伤情轻功之能,居然无法尽避。他及时撒手,凭空一个旋身,散出一团柔和劲气,将大部分细刺荡开,却仍有数百根顽强地追踪而至,眼见就要齐齐往脸上戳到。伤情力竭,无处可借,江留醉只觉心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一袖挥去,代他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