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无情(第2/6页)

仙灵子默然沉思间,南无情忽然开口道:“那三人是不是我等亲生之父?”他听闻郦伊杰与仙灵子结交,知道那死去三人就是宝靖年间被处决的三位大臣,五内如焚。

仙灵子一惊,眉眼陡然苍老了几年,怔怔看了南无情清俊的脸不发一言。公孙飘剑被南无情这一说,敛了所有嘻哈神色,惨然叹道:“生死有命,师父只管照实说来,如今我们都长大成人,不会想不开。”子潇湘死死揪紧前襟,一味低头忍气听着。

“我三个义兄当时都做了御史台大夫,他们敢于直谏,心直口快,对雍穆王和金氏子侄的一些作为不以为然,时常上书天泰爷要求惩治。先帝因为王朝初立,不欲动摇根本,总是宽恕为上,不料却因此跟雍穆王结下大梁子。天泰帝驾崩后,雍穆王随便拿了桩事,便把他们三人想法儿赐死,三家全部抄没……”

江留醉等记得南无情曾说过:“这三人原与太后有隙,天泰帝驾崩后又得罪了权倾当朝的雍穆王”,与仙灵子所说颇有出入。但这先后顺序并不紧要,关键是这三人得罪了金氏,才惨遭灭门之祸。

“他们当日被抄家,十二岁以上男丁皆被处死,其余妇孺流放岭南。千里征途,我虽遥遥护送,却不能保得万全。唯有将三位兄长之子救出,好生抚养他们成人。此后多方打听,才知三家百余口人初入岭南中了瘴毒,蛮荒僻壤之地缺医少药,殆半不治。余下的人经这十几年风雨,业已不剩什么人。”话说到此,仙灵子肃然悲声,叹息无话。

如此直陈往事,公孙飘剑不禁痛哭流涕,与子潇湘相拥而泣。南无情面容惨白,想到家人悉数罹难,亲人皆不可见,不由掩面失声。江留醉心下凄凉,望了仙灵子苦笑:“我的爹娘究竟是谁?师父适才不住叹息,到底有什么话不能对徒儿说?”

仙灵子迟疑片刻,缓缓摇头,江留醉忍不住直截了当道:“断魂之妹胭脂告诉我,我娘是先帝元配,敕封贵妃,而师父又是暗中护卫她的绝顶高手。可惜冷剑生一心要胜过师父,为逼你出手放火烧了娘的寝宫,终令娘身亡。这桩事对不对?”

仙灵子哑然半刻,不胜震惊,过了许久方道:“她这样说?此事还有谁知道?”南无情等三人原已不胜其悲,闻言大为惊异,竟把愁容压下两分,呆呆望向这师徒二人。江留醉悲愤地道:“师父为什么不早点说出真相,隐瞒我们至今?”

仙灵子敛了悲情,淡淡地道:“那已经不是寝宫,而是一座冷宫。那些往事,任谁铁石心肠也不想触及,你早些知道又有何益?”

“这么说是真的了。”江留醉喃喃自语,他一直不敢深信,等师父承认了,越发觉人世变幻犹如浮梦一场。他抬起头,“我娘的坟埋在灵山,师父若有心,替我把娘的骨灰掘回仙灵谷好生安葬。”

仙灵子一听,情不自禁“呀”了一声,从椅上跳起,颤声道:“你找到她的墓了?在灵山何处?”

江留醉点头说了地方。仙灵子的神情从未如此关切,对他娘显是一往情深,可惜终究无用。江留醉心下叹息,怔怔出了会神,又道:“我想回京城。”

仙灵子想了想,摇头道:“你的身世被人知道,去京城是最坏的打算,只怕性命堪虞。”他顿了顿,见江留醉还有话说,又道,“你想认祖归宗,重回皇室正统?只怕以金后擅专弄权之心,容不下你这真正的嫡长子,你回去做什么!学师父这样归隐山林,渔樵耕读岂不快哉?”

江留醉本意并非争什么名分,听了这话只是冷笑。南无情蹙眉道:“此事若传扬出去,大哥性命堪虞。”江留醉冷笑道:“有事我自是一人承担,决计累不到你们。”公孙飘剑闻言骂道:“说哪门子屁话!你我一般伤心,莫要借苦耍疯,算不得英雄好汉。”

江留醉心下气苦,被他一骂,略清醒了些,想到和花非花说过的言语,到底只有她明白他的心意,便道:“我看非花去,有事以后再说。”甩手出了门去。

南无情最为沉着,当下不及思虑自家恩怨始末,对仙灵子道:“皇帝小子如知道大哥的身份,必不会放过他,到时我等虽然避世一隅,只怕躲不过朝廷耳目,须筹划出一招金蝉脱壳,保住大哥才好。”

仙灵子神情疏落,意兴阑珊,道:“若这个世外桃源都保不住他,天下有何处是乐土?”公孙飘剑道:“我们这藏身之地只有阿离和花非花知道,这两人不消说都该口紧,想来不会帮着皇帝。”子潇湘想到他们一个失魂,一个归魂,稍觉安慰,道:“真要出事,灵山也可躲一躲,管叫人找不到大哥。”

江留醉奔到前厅不见花非花,再往院后花径中走,见她去了蒹葭园,对了一坪山花野草出神。这园子满目芳菲,加之有花非花素装相衬,江留醉心中顿时一快。他停在一方奇石前,定了定神,且把先前的事都放下了,才向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