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爱恨难明 惊传绿林箭恩仇莫辨 愁展紫罗衣(第6/7页)

潮音和尚道:“蕾儿,你在出神想些什么?”云蕾道:“三师伯若是甘心事仇,又焉肯将张宗周的宝马也送了给你?”潮音道:“所以我是十分不解呀!若非这匹宝马,我也逃不出蒙古。”云蕾摇头道:“此事实是费人疑猜!那张宗周是什么人?难道——”潮音“啪”的一掌,又将玉几打掉一角,怒道:“那张宗周是奸贼世家,历代在瓦剌为官,助瓦剌整军经武,图谋吞并中华,这样一个天下皆知的大奸贼,你说他还能是好人吗?”云蕾想起爷爷被他折磨,在冰天雪地里牧马二十年之事,心痛如割,颤声说道:“他是万恶不赦的奸人,是我家的大仇人!但,你看他是不是另有来历?”潮音眼珠一转,忽然似想起什么事情似的,从袋中掏出一团纸团,展开说道:“那晚我行刺张贼,一击不中,被天华一掌将我推开,恰巧仆倒在张贼的书案上,我随手一抓,拾起了这团纸团,就是那晚张贼所写的。我想那奸贼深夜不眠,所写的可能是什么机密文书,就把它带回来了。可恨他写得那么潦草,我斗大的字虽还认得几个,就认不出这龟儿子写的是什么东西。你给我看看,每一行都是七个字,不多不少,一共只有二十八个字,莫非不是什么文书,是什么诗呀词呀之类的玩意吗?”云蕾忍俊不禁,噗嗤一笑,将那张纸接过来,细细一看,沉吟不语。潮音问道:“这龟儿子写的是什么?”云蕾道:“是一首诗。”念道:“谁把苏杭曲子讴?荷花十里桂三秋。哪知卉木无情物,牵动长江万古愁!”也正是张丹枫展图感慨,曾经对云蕾吟咏过的那首诗。

潮音眉头一皱,道:“那奸贼深夜不眠,写的就是这么样的一首诗吗?什么愁不愁的,长江怎么会愁呢?哼,不通,不通!”云蕾忍不着又是噗嗤一笑,道:“这是宋朝一个名诗人的诗,长江自古以来是南北交战的战场,我看这首诗感慨很深。”潮音尴尬笑道:“那么就算是我这老粗不通,你给我说,他写这首诗是什么意思?”云蕾沉吟半晌,忽道:“这本是宋朝谢处厚写的一首诗,但头一句和尾一句都给张宗周改了一个字。原诗头一句是:‘谁把杭州曲子讴?’给他改成‘苏杭’,末一句本是‘万里愁’,给他改成‘万古愁’,末一句是将‘地域之愁’改为‘时间之愁’,那是伤心人别有怀抱,不必去理会它。头一句本来只是说杭州的,他却硬添上一个苏州,这可是为什么呢?嗯,宗周,宗周,宗周……”潮音奇道:“你尽念这汉奸的名字做什么?”云蕾忽道:“你说那张宗周的相府,建筑有像江南一带的园林,我没有到过苏州,但亦知苏州的园林最是有名,不知那张贼所经营建筑的,是不是与苏州的园林一个模样?”潮音道:“正是一样,看来张贼特别喜爱苏州。”云蕾想得出了神,又低头念道:“宗周、宗周、宗周……”

潮音和尚惊道:“蕾儿,你中了邪么?”这霎那间,张丹枫给她说过的一个故事,从心头闪过,云蕾突然抬起了头,道:“我明白了,张宗周乃是张士诚的后代!”这时距朱元璋开国不过七八十年,张士诚的事迹还流传民间,潮音怔了一怔,道:“张士诚?就是与太祖争夺江山的那个张士诚吗?”云蕾道:“张士诚在苏州称帝,国号‘大周’,张宗周的名字,不是明明说出他所‘宗’的仍是他祖先所建的‘大周’,而不是朱元璋所建的大明吗?”潮音和尚奇道:“你这小丫头,怎么转弯抹角想到这么多东西?好像猜哑谜一般。”云蕾低首沉思,对他的话,如听而不闻。

潮音和尚大声说道:“管他是不是张士诚的后代,他助瓦剌入侵,总不是好东西!”云蕾苦恼万分,道:“二师伯说的是!”心中再翻起与张丹枫一路同行的种种事情,想道:张丹枫坚决逃出蒙古,想来不是他父亲那一路人。但谢天华师伯,侠义名传天下,若张宗周果是万恶不赦的奸贼,他为何不将他刺杀,反而护他?这种种疑团,真是百思莫解。但不管张宗周、张丹枫是好是坏,他们总是云家的大仇人,是云蕾爷爷留下血书,指名要斩尽杀绝的人!

潮音和尚叹了口气,又道:“我绝想不到天华师弟鬼迷心窍,居然会助这奸贼。我如今与他兄弟之情已断,此次回来,就是准备去恳求师祖,请他提早三年,准你的师父下山。你师父的武功与天华在伯仲之间,我与她联手,那就定能将他杀掉!”云蕾猛又想起自己下山前夕,师父替她置酒饯行,醉后所吐的衷情。师父面壁十年,还念念不忘天华师伯,可知他们相爱之深,若然师父知道此事,不知道多伤心呢!

潮音和尚又笑道:“他送我这匹马正用得着,骑它到小寒山去,用不了一个月头。这真是一匹宝马呀,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