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萍水孽缘难自解江湖侠骨恐无多(第6/17页)

“那怎会不见呢?”

“据那聋哑道人所‘说’,无相真人好像是把一卷东西交给了蓝玉京,假如我不是误解他的‘手语’的话,这卷东西很可能就是无相师兄所写的心法和剑诀。

“我不懂无相师兄为何急于叫玉京这孩子下山,但他钻研武学的几十年心得,付托给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这、这,要是落在外人手里,可就是危险得很了!”

就因为这个原因,他的父亲交给他一个秘密任务,要他找到了蓝玉京,问个明白。如果心法和剑诀当真是在蓝玉京身上,那就得马上把它要回来。当然他是还未料到,蓝玉京早已奉了师祖的遗命,把那个长卷焚化了。

原因虽然明白,疑惑仍是未能打消。

不错,无相真人那部秘笈是关系重大,早一日拿回来早一日放心。

但一来,那部秘笈是否在蓝玉京身上,还是未可知之数。

二来,蓝玉京下山已经有十多天了,失落的风险早已存在,即使迟些日子才能打听到他的消息,也不过多冒几分风险而已。权衡得失,让常五娘用一个消息来交换武当派的不再对她追究,这个“交易”岂非太过便宜了她?常五娘不但是涉嫌谋杀不戒的凶手,甚至无极长老的死亡以及何其武一家父女师徒的灭门惨案,都有可能从她身上找到线索的。这宗“见不得光”的“交易”假如给本派弟子知道,那时爹爹坐的这个掌门人位子,恐怕也将“不保”了吧?即使本派弟子能够体谅掌门人的“苦心”,掌门人的威信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受损了的。

爹爹为什么要冒这样大的风险?

三来,即使是出现最坏的结果——那秘笈是在蓝玉京身上,由于得不到常五娘的指点,找不着他,以至秘笈被人抢去。武当派也不见得就会衰落下去。爹爹的武功不是比无相真人更胜一筹吗?别人抢了那部秘笈,顶多也不过是练成无相真人一样。

当然,这只是牟一羽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已是令得他益增疑惑了。

他不敢怀疑自己的父亲是存有私心,他知道爹爹并不是个“古板”的人,有时也会用点“权术”,但这并不妨碍他仍然相信他的爹爹是个正人君子。他是拿父亲来作榜样的,说到“随机应变”的手段,他自信甚至是可能青出于蓝。

莫非是别有原因?但做儿子的怎能去向父亲盘问?除非是父亲自己说出来。

他百思莫得其解,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已死的母亲,想起了母亲临终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他的母亲是在八年前去世的,那时他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最少也可说是颇懂人事的了。

他的父母一向十分恩爱,是武林人士艳羡的一对“好夫妻”,但外人不知,他却是感觉得到的。在母亲最后的那两三年,父母的感情却似乎有了一点变化。

首先发现的是,母亲脸上的笑容很少见了,渐渐说话也少了。他还往往碰上这样的情景,母亲的脸上好像刮得下一层霜,父亲则在一旁陪笑。母亲看见了他,脸上这才挤出一点笑容。

这两“少”也有一“多”,父亲出门多了。他的父亲是中州大侠,交游广阔,当然免不了要行走江湖。但在过去,他的父亲虽然常常出门,也还是在家的日子比较多的。到了母亲最后那两三年,却是颠倒过来,父亲每年在家的日子,平均不过三四个月。有一年甚至忘了回家过年。

母亲去世那天,他坐在病榻旁边(父亲在外面煎药),母亲忽然说出两句令他莫名所以的话:“你的爹爹其实并不坏,你要相信他是好人!”

从他开始懂得人事起,父亲就是他心目中的偶像,他几时怀疑过父亲是坏人?

母亲在说了这两句话之后,不久就断气了,只给他留下了一个疑团。

一阵山风吹来,他不觉瞿然一省:“咦,我为什么会想这件事情?”

忽然有一个令他自己也觉得吃惊的念头从心头升起,他隐隐觉得,母亲临终时说的这两句话,和父亲这次的“放过”常五娘,这两件事情好像是有点什么关连!

“唉,我怎能这样想?爹爹当然是为了顾全大局的关系,才放过那个妖妇,我却想到哪里去了!”

正当他茫然若失的时候,忽然听得好像有人在叫他。

“牟师叔,牟师叔!”那个人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是一个身材瘦削,长得颇为秀气的少年。一对眼睛,漆黑明亮,尤其吸引他的注意。

这少年他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但一时却想不起是谁。武当派比他小一辈的弟子有数百之多。

“你是哪一位师兄的弟子?”牟一羽问道。

那少年道:“我也不知叫你做师叔是不是高攀,我只是不悔师太的挂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