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身陷囚牢成绝学客奇蒙面创新招(第5/19页)

慧可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微笑说道:“你以为那蒙面人不会知道你已经恢复了五成功力?依我看,恐怕是适得其反!”

蓝玉京道:“大师的意思是……”

慧可说道:“依我猜想,过去那段日子,你的功力恢复那么慢,是因为韩翔在给咱们的食物之中,仍然放有少量的酥骨散之故。他把分量调配得恰好,只让你的功力每天恢复一点,多余的就给药力抵消了。但这个情形,从昨天开始却有了新的变化。”

蓝玉京恍然大悟,说道:“敢情昨天送来的食物已经是没有放酥骨散的了?”

慧可道:“不错,包括咱们刚刚吃过的早饭在内。非但没有毒,而且那壶酒还是十全大补的药酒。看来是那蒙面人恐怕我病后体虚,特地孝敬我的。”

原来慧可亦已恢复了一两分功力,不过,他还没有告诉蓝玉京罢了。

蓝玉京哑然失笑:“我早就应该想到是那蒙面人所为了。我的功力恢复都是拜他所赐,如何还能瞒得过他?”

慧可忽地说道:“你的功力已经恢复一半,这是瞒不过他的。不过,他却不知道你留下最后一招,而这一招的变化,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

蓝玉京听他好像是话里有话,问道:“那又怎样?”

慧可道:“他敢让你恢复一半功力,不外两个原因。第一、他自信他的功力远胜于你,即使你完全恢复,真个打起来的话,你也不是他的对手。第二、他已经知道你对他存有好感,因此也不怕你在功力恢复之后蓄意伤他。”

蓝玉京道:“我的确没有伤他的念头。”

慧可道:“其实你也只能杀他,不能伤他的。你明白这个道理吗?因为你若只是伤他,他功力远胜于你,立即就可以将你毙于掌下。但你若用你那招白鹤亮翅,出其不意的一剑就杀了他,他功力再高,也是不能反击你了。”

蓝玉京道:“大丈夫岂可恩将仇报,伤他我都不愿,何况杀他?”

慧可道:“那么,你只是想胜他一招吗?”

蓝玉京默然不语,半晌苦笑说道:“要胜他恐怕也不易吧?”原来他的真正目的,其实不仅在于胜那蒙面人一招,而是想要揭破他的本来面目的。

慧可道:“在招式上我不能指点你,不过我可以给你说个故事。你读过《庄子》吗?”

武当派是道家,道家是信奉老庄学说的,蓝玉京道:“我曾经见师祖读庄子,但我一点也不懂,却读不下去。本来想过两年再请师祖教我的。唉——”他没说下去,自是因为师祖已经死了。他不懂慧可为何突然扯到《庄子》上面。

慧可道:“《庄子》里有个故事,是说楚国都城一个石匠的神技的注一。当时楚国的都城里有个人,鼻尖上沾了一点薄如蝇翼的泥垢,他找到那个石匠,请石匠替他除去。石匠抡起大斧,舞得呼呼风响,旁人看来,他好像是漫不经意的一斧就劈下去,刚好就把那点泥垢削去了。那个郢人的鼻子一点都没有受伤,神色也没改变。”

蓝玉京不胜向往,叹道:“这可真是神乎其技了。斧头是比剑重得多的,要剑术能练到这个境界,恐怕也已经可以天下无敌了。”

慧可道:“不错,用斧头去削鼻尖上的一点泥土当然比用剑更难,但道理还是相通的。”

蓝玉京道:“请大师详加指教。”

慧可道:“斧头重拙,削鼻尖的泥垢则必须尽轻灵之极致。可见重拙和轻灵也可以合而为一的。要点是举重若轻四字。”

蓝玉京好像一个聪明的学生得到了老师的提示,在似懂非懂之间,细细品味这“举重若轻”四字。

慧可说道:“庄子里还有一个庖丁解牛的故事。这段文字写得非常好,我念给你听:‘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注二,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注三,砉然响然,奏刀騞然注四莫不中音,合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注五。文惠君曰:嘻,善哉!技盖至此乎!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注六。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注七,因其固然。’”念了原文,慧可用显浅白话文替他解说一遍,听得蓝玉京心神欲醉。慧可道:“你可知道要点是在什么地方?”

蓝玉京道:“是不是目无全牛四字?”

慧可道:“对了,庖丁所见,只是下刀最易的空隙之处,顺乎自然之理,亦即是他所谓的‘神遇’。这已经是‘悟道’之言了,所以前贤注释这段文字说:操刀既久,顿见理间。才睹有牛,已知空郤。亦犹服道日久,智照渐明,所见尘境,无非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