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三女屠龙 终须消大恨一番逐鹿 各自缔良缘(第5/6页)

吕四娘执着皇帝,大声喝道:“这个暴虐昏君也值得你们为他卖命吗?年羹尧是何等下场?他的心腹卫士又有几人不是死于非命?这些,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他在生之日,你们或者还要求他、惧他,如今,他就要颈血溅地,一瞑不视,再也不能为福为祸,你们何必还要为他送死?”

吕四娘的声音并不宏亮,但用的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每字每句,都如金玉锵鸣,刺到每人心里。吕四娘侃侃而谈,话一说完,接着一声凄笑,仰天叫道:“爷爷,爹爹,所有被这昏君残害的志士仁人,俺吕莹今日为你们报仇了!”剑光一绕,把雍正的头颅割了下来,提在手中,横剑四顾,神色凛然。天叶散人发一声喊,尚待上前,吕四娘厉声斥道:“谁要为这昏君陪丧,请试剑锋!呸,天叶散人,你也是一派宗主,却贪图富贵,效命昏君,不知羞么?念你平生,尚无大恶,快快回山,饶你不死。你若还要动手,请问你的武功比起额音和布与哈布陀如何!”

天叶散人一窒,有十多名血滴子,不知死活,抛出暗器,十几个黑忽忽的圆球,带着呜呜怪响,横空密集飞来,冯琳叫声:“好耍呵!”双手一扬,连发十二柄飞刀,把飞来的血滴子全都撞落。每个血滴子里藏有十二柄匕首,机关打开,飞刀纷纷射出,宛如散下满天刀雨。吕四娘一声冷笑,飞身掠起,穿入满天刀雨之中,就在瞬息之间,连捉了十几柄匕首,闪电般的疾射回去,就在她飞身掠起至落下地来的片刻之间,已连发了十几口飞刀,刚好把那些敢于施放暗器的血滴子全都杀掉。卫士们发一声喊,纷纷跃出宫墙,至于天叶散人则早已逃了。吕四娘一声长笑,与冯瑛冯琳跳上了琉璃瓦面,如飞奔出宫外,这时已是晨鸡唱晓,天将大白了。

十余日后,山东道上,出现了四男三女,三个女的就是名震江湖的“三女侠”:吕四娘、冯瑛、冯琳。那四个男的却是甘凤池、沈在宽、唐晓澜和李治。原来自三女侠冒险充秀女,入宫进行报仇之后,群雄都密聚在八达岭上听候消息,待得吕四娘成功归来,将雍正的头颅祭过她的祖父、父亲之后,才各自散去。其中关东三侠到关外游侠,鱼壳父女与白泰官扬帆出海,路民瞻偕李明珠归隐田园,吕四娘与甘凤池本要到邙山重修师父的陵园,但唐晓澜却有心事未了,邀他们重到山东杨仲英的故居,想最后一次祭扫恩师之墓,然后回转天山。吕四娘与他十几年知交,形同姐弟,分别在即,也觉依依不舍,便答应和他同走一程。

其时正是凉秋九月,气爽天高,英雄儿女,恩仇事了,畅谈侠义,并辔奔驰,真个是豪情胜概,意气干云,浑忘了仆仆风尘,旅途远近。正在并辔奔驰之间,忽然发现吕四娘与沈在宽,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落后数里。

唐晓澜与甘凤池回头一望,只见吕四娘与沈在宽两匹马儿并在一起,侧身谈笑,缓缓而行,真个是耳鬓厮磨,情深款款。甘凤池微微一笑,叫众人勒紧绳索,放慢马蹄。

沈在宽虔心毅力,等了十年,这时真是心花怒放,喜极忘言。吕四娘嫣然一笑,轻声说道:“记得你从前曾集过欧阳永叔的两句词:见了又休还似梦,坐来虽近远如天。现在可还这样想么?”沈在宽道:“我现在想到的是这首词的前两句;楚王台上一神仙,眼色相看意已传。不,我现在只羡鸳鸯不羡仙,楚王台上的神仙也未必比得上我如今的欢乐。”吕四娘啐了一口道:“你几时学得这样的轻薄了?谁和你‘眼色相看意已传’呵?”口角春风,柔情万种,沈在宽心都醉了。良久良久,才微微吟道:“但得明珠明又定,一生长对水晶盘。”吕四娘笑道,“书呆子,不要尽吟诗了,你看他们都在望我们呢!”催马赶上,但见冯琳和李治也是在并辔谈心,只有唐晓澜驰出路旁,神情惆怅,冯瑛默默地跟在后面,意态也甚似茫然。

唐晓澜目睹吕四娘与沈在宽亲热的神情,想想自己的一生情孽,不觉伤心。他本来爱极冯瑛,可是有了杨柳青这段事插在中间,任它岁月频更,终是耿耿于心,难于磨灭。冯瑛天真未凿,虽然想不到俗世男女之情,但见他这个样子,也觉情怀惘惘,不知怎样和他开解。

吕四娘心中一酸,催马上前强笑道:“小弟弟,你又在想什么了?”唐晓澜道:“我真愿是十多年前那不懂事的‘小弟弟’,少了现在这许多冤孽。”吕四娘道:“往者已矣,来者可追。死者不能复生,你又何必辜负眼前这如花美眷?”唐晓澜道:“此情已份随流水,忍对新人忆旧人?我与杨柳青虽然无真情,但她为我而死,叫我如何忘记得她?这心事此生是难于放下的了。你若叫我怀着这样的心情与冯瑛相好,我又怎能对得住她?”吕四娘叹了口气,心病难医,确是无言可以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