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回 虎啸龙翔 冲波戏浪 山崩海沸 熔石流沙(第4/5页)

过了半个时辰,岛上火山忽然冲起一股绿烟,升到空际,似花炮一般,幻成无量数碧荧荧的火星,爆散开来。接着便听风浪中起了海啸,声音越发洪厉。这时二凤姊妹刚扶着冬秀泅升海面,换了口气,往下降落。降离海底还有里许深浅,见那素来平静的深水中泥浆涌起,如开了锅灰汤一般,卷起无边黑花,逆行翻滚,方觉有异,水又忽然烫了起来。二凤猜是海底受了火山震荡所及,同时溜塌,倘如被热浪困住,怕不活活烫死。水里又讲不得活,暗恨眼看岛国地震崩裂,如何不早打主意,还在左近逗留?灵机一动,忙打手势与三凤,一人一边夹了冬秀,便往与火山相背之路急行逃走。果然那水越来越热,海水奇咸,夹以奇臭,只可屏息疾行,哪能随便呼吸。逃出去还没有百里,休说冬秀支持不住,早已晕死过去,就连二凤姊妹自幼生息海底,视洪涛为坦途的异质,在这变出非常,惊急骇窜之中,与无边热浪拼命搏斗,夺路求生,经了这一大段的途程,也是累得筋疲力竭,危殆万分。

好容易又勉强挣扎了百多里路,看见前面沉沉一碧,周围海水由热转凉,渐渐逃出了热浪地狱。才赶紧泅升海面,想找一着陆之处,援救冬秀回生,就便歇息,缓一口气。谁知距离火山虽绕出有二三百里,只是海啸山鸣之声比较小些,海水受了震波冲击,一样风狂浪大。上下茫茫,海天相接,恶浪汹涌,更无边际,哪有陆地影子。二凤姊妹情切友生,虽然累得难支,仍然不舍死友。总想纵不能将冬秀救转还阳,也须给她择一好好地方埋骨,不能由她尸骨在海里漂流,葬身鱼介腹内。姊妹二人都是同一心理,虽然受尽辛苦,谁都不肯撒手。所幸脱了热浪层中,无须奋力逃生。上面水浪虽大,深水中倒还平静,不甚费力。二女在水中一面游行,一面不时升出海面探看前途有无岛屿。又将冬秀衣服撕了一块,塞在她的口内。每出海面一次,便给她吐一次水。先时见冬秀虽然断气,胸际犹有余温。随后胸际逐渐冰凉,手足僵硬,两拳紧握,指甲深掐掌心,面色由白转成灰绿,腹中灌了许多海水也鼓胀起来,知道回生之望已绝,好不伤心流泪。

水中游了好一会,始终不见陆地影子。只好改变念头,打算在海底暗礁之中择一洞穴,将她埋藏在内,万一异日能回转紫云宫,再作计较。二女在海面上商量停当,便直往海底潜去,寻找冬秀埋骨之所。谁知自从海啸起了热浪逃出之后,因水底泥沙翻起,俱在海水中心行走,始终没有见底。越往前,海水越深,二女通未觉得。及至往下沉有数里深浅,渐觉压力甚大,潜不下去,后退既不能,前进又水势越深。为难了一会,猛想起这里水势这般深法,莫非已到了紫云宫的上面?正在沉思,忽见前面有许多白影闪动。定睛一看,乃是一群虎鲨,大的长有数丈,小的也有丈许,正由对面游来。这种鲨鱼性最残忍凶暴,无论人、鱼,遇上皆无幸理。海里头的鱼介遇见它,都没有命。专门弱肉强食,饥饿起来,便是它的同类,也是一样相残。海中航行的舟船,走近出产鲨鱼地带,人不敢在海沿行走,一不小心,便会被它吞吃了去。二女以前也时常遇到,知道它的厉害,故此偶然出行,带着海虾前爪,以备遇上厉害鱼介之用。一则天生神力,遇上可以抵御;即或遇上成群恶鱼,仗着游行迅速,也可逃避。偏巧这时二女力已用尽,困乏到了极处;再加了岛居三年,多食烟火,本来异质丧耗太多,迥非昔比,手上还添了个累赘,哪禁得起遇上这么多又这么凶恶的东西,不禁惊慌失色。

就这转眼工夫,那鲨群何止百十条,业已扬鳍鼓翅,喷沫如云,巨口张开,锐牙森列,飞也似冲将过来,离身只有十丈远近了。二女见势不佳,连忙转身便逃。就口之食,鲨鱼如何肯舍,也在后面紧紧迫赶。二女本就力乏难支,泅行不速,加上手夹冬秀碍手,不消顷刻,业已首尾相衔,最近的一尾大虎鲨相去二女身后仅止二三尺光景。在这危机一发之际,三凤心想:“事在紧迫,除了将冬秀尸体丢将出去为饵,姊妹两个再往斜刺里拼命逃走,或者还有一线之望外,别无生理。”想到这里,更不寻思,左手朝二凤一打手势,右手一松,径自两手分波,身子一屈伸之际,用足平生力量,直往左侧水底斜蹿下去。二凤姊妹本是一人一边夹着冬秀尸体,并肩相联而行,二凤正在忘命而逃,见三凤把手一扬,左侧冬秀身体便往下面一沉。再看三凤也自往斜下面逃走,二凤知道她是打算弃了冬秀尸体逃生。暗忖:“冬秀与自己共过患难,情逾骨肉,漫说临难相弃,于心不忍,而且这些虎鲨非常凶狠,除了像昔年相遇,用虾爪将它二目刺瞎外,无论遇上人、鱼,向来不得不止。与其将冬秀弃去,仍免不了葬身鱼腹,何如大家死活都在一起?”二凤想头甚好,却不料三凤一去,冬秀尸体失了平衡,更觉泅行起来迟缓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