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选帝赛 第十六章 埃利亚斯(第6/8页)

我有心追上马库斯和扎克,就算扒了他们的皮,也要得到我心中疑惑的答案。但是海伦娜又在叫我,她的声音很虚弱,可能是受了伤。

我回到刚才那片空地,海勒瘫倒在地上,头歪在一边,一只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侧,另一侧的手用力按着肩膀,血正汩汩流出。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撕下自己残留的衬衣,团起来按在她的伤口上。海勒的头本能地抬起,扭结的金发抽打在她的后背上,她大声叫嚷,是那种富有穿透力的、动物一样的号叫。

“你不会有事的,海勒。”这么说着,我自己的双手却在颤抖。脑子里有个声音大叫着说这不可能没事,我最好的朋友就要死了。我不住口地说话。“你会好起来的。我会把你治好的。”我抓起自己的水壶,我需要清洗伤口,然后把它包扎起来。“跟我说话,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被偷袭了,动弹不得。我——我在山里看到过他。他当时正在——他和我正在——”她的身体在颤抖。我终于明白了。在沙漠里,我看到的是战争和死亡,而海伦娜看到的是马库斯。“他的两只手,到处乱摸。”她紧闭双眼,两条腿本能地蜷缩起来。

我一定会杀了他,我平静地盘算着。做出这个决定的难度跟早上选定一双靴子一样小。如果海伦娜死了,马库斯就要偿命。

“不能让他们俩赢。如果他们赢了……”海伦娜吃力地坚持说,“战斗,埃利亚斯。你必须战斗下去,你必须赢。”

我用匕首割开她的衬衣,触到她娇嫩的肌肤,让我略有一刻的迟疑。天已经黑了,我只能勉强看到伤口,但能感觉到渗到我手上的温热的血液。

我把水倒在伤口上的时候,海伦娜用她没受伤的那只手抓着我的胳膊。

我拿自己破烂的衬衣为她包扎好伤口,还用上了她睡衣边角上扯下的布条。过了一会儿,她的手软垂下去,失去了知觉。

我的身体极为疲惫,但我从树上扯下藤条,来制作一根背带。海勒不能走,所以我要背着她回黑崖学院。我忙碌的同时,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法拉尔兄弟是在院长的授意下攻击我们的。难怪她在考验开始之前,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她早就在谋划这次伏击。可她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路线的?

我猜,这也不用大费周章。如果她事先知道安古僧会把我丢在绝地荒原,而海伦娜会被放到尖嘴秃鹫的巢里,她就能想到我们返回塞拉的路线,行者山谷是必经之路。但如果她把这些告诉了马库斯和扎克,就意味着他们同谋作弊,恶意谋害我们,这正是安古僧明令禁止的。

安古僧一定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可他们为什么不设法阻止呢?

背带做成,我小心地把海伦娜放进去。她失血过多,皮肤变成骨白色,而且冷得发抖。她的身体感觉很轻,太轻了。

这一次,安古僧又抓住了我隐藏的恐惧,我自己一直没有意识到过。海伦娜要死了。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这有多么可怕,因为她从来不曾如此接近死亡。

我的心里充满了恐惧——觉得自己不可能在明天日落之前赶回黑崖学院,怕学院里的大夫无力回天,怕她在我赶回去之前丧命。别再想了,埃利亚斯。行动起来。

我受过好几年的沙漠行军训练,背着海伦娜并不会成为多大负担。尽管已是深夜,我还是全速向前行进。我还得步行走出群山,从河边岗哨那里得到一条船,然后划回塞拉城。我花了几小时制作背带,马库斯和扎克已经遥遥领先。就算从这里到塞拉的路上我一刻不停,也很难在日落前赶回钟楼。

天空泛白,把我周围的群峰投入阴影里。我走出峡谷时,天已向晚。雷伊河在脚下延伸,像一只饱足的巨蟒那样蜿蜒向远方伸展。水面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船只。河东岸就是塞拉城,它粪灰色的城墙,即便在几英里之外也很壮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煳味,一股黑烟直冲天空升腾。尽管从我现在的位置看不到河边的哨所,我还是能从这焦臭中判断:一定是法拉尔兄弟抢先到达,并把哨所和船码头一道烧毁了。

我加快脚步跑下山坡,等我到达哨所时,看到的只是一堆烟熏的恶臭空壳。船码头只剩下冒烟的木料,这里的守军踪影全无——很可能被法拉尔兄弟支走了。

我把海伦娜从背上放下来。跑下山坡时一路颠簸,她的伤口崩开,血流满了我的后背。

“海伦娜?”我跪下来,轻轻拍打她的脸,“海伦娜!”她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她失去了知觉。伤口周围的皮肤红肿发烫,已经开始感染。

我急得眼中冒火,细细打量那哨所,盼望着能有船出现。任何船只都好。就算是木筏、皮艇,或者是该死的无底独木舟,什么都行,我不挑。但这里当然一无所有。现在距离日落的时间,最多还有一小时。如果不能马上过河,我们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