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祭:弃邪 七(第5/6页)

  云湛很放松地挠挠脸:“那么短时间,你还真观察出了不少。那我再问一遍,你的结论是什么?”

  “结论是,和你硬碰硬是不明智的,很可能两败俱伤。所以先谈一谈比较好。”

  “云湛一摊手:”杀得死就杀,杀不死再谈,这本来没什么不对的。但是你们先摆出的那副‘老子是恩于你’的架势,真是恶心到我了。恕我不能从命。"

  他迈开步子,脸上带着支配者的迷人微笑,旁若无人的从两位危险杀人者中间走过,走向对面的大街。他很清楚,气势上自己已经占据了上风,两名天罗不会贸然出手的。等到自己拐过街角,消失于天罗们的视线之中后,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个劣货!他心里愤怒地咒骂着,居然把老子扯进那么大的漩涡里。仅仅是为了斗气,一念之差,自己赌气把命运和安学武这个老对手拴在了一起。其实话刚刚出口他就颇有几分悔意,但正因为话已出口,又不能反悔——真是一笔糊涂账。

  而且他注意到对方用的词:“清理门户”。通常用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就说明事情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门派仇杀,而是安学武做了什么对不起整个天罗的事情。这劣货一向扮猪吃老虎精明得像条雪狐,他会干出什么蠢事呢?又或者他的野心已经大到可以牺牲天罗?

  这个念头让他打了个寒战。算算时间,已经到了衙门开始工作的时候,作为南淮城头号尽职尽责的捕头,按学武安大人现在必定已经到岗了。云湛一时间睡意全无,招了辆晨起揽活的马车,向衙门驶去。

  刚到衙门外他就看到一幅热闹的场景。往常这时候,懒散的捕快、衙役、官员们大多都还没有到,衙门口应该无比冷清。但奇怪的是,今天早上这里却堆满了人,无数捕快在门口杀气腾腾地站着,脸上的表情有的充满悲愤,有的则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云湛产生了一点不详的预感。他匆匆付了车资,跳下车来到门口。虽然安学武平时总是利用职权打击他这个国家体制外的私人游侠,但他在捕快们当中还是颇有威望,立马有认识的捕快向他迎过来,说出的话却让他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云大哥,不得了啦!”捕快带着哭腔说,“安捕头……安捕头遇刺,生命垂危!现在他就在衙门里,伤得太重不敢移动,大夫正在抢救。”

  他絮絮叨叨讲了一遍安学武遇刺的过程,但实际上,基本只是旁人发现伤者的过程。前一天夜里,安学武照例在衙门里忙到很晚,处理着那些一般知名的捕头不屑于处理的小案子。从他的窗外,可以看到他的影子在烛光中摇曳。

  这一天安学武好像是遇到了什么特别难以处理的文书,一直忙到后半夜都没有走,那正好是云湛大侠在赌场里大杀四方所向披靡的时候。此时衙门里的人早就走光了,只剩下巡更的和负责锁门的老头。正是该老头夜半起床小解,从茅厕出来时,无意中发现蜡烛还亮着,安学武的影子却不见了。他以为安学武累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心里对这样鞠躬尽瘁的捕头升起一丝敬意,转身回屋拿出一件棉袄箱体安学武披上。

  没想到刚刚进屋,赫然眼前一个浑身染红的血人正靠墙而立!看门老头苦胆都要吓破了,刚要开口叫,血人已经扑上来,捂住了他的嘴,艰难地在他耳边低声说:“别叫!是……是我。”

  老头听出这是安学武的声音,这才略松了一口气。他也顾不上追问详情,按照安学武的指示,先扶他躺下,简单包扎伤口,然后让巡更的衙役们迅速把南淮最有名的几名大夫请来,在一家家敲门,把附近的捕快们都叫过来保护他。所以云湛到来时,就见到了这么一幅场景。

  捕快们都是从热被窝里被敲起来的,个个睡眼惺忪。云湛一边听着小捕快的叙述、在他的带领下往里走,一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不大对啊,他想,如果安学武真的在半夜遇刺了,为什么天罗还要在天明时多此一举地来警告自己,那不是吃饱了撑的脱裤子放屁?此外,安学武从来不是个怕死的人,何至于召唤那么多捕快过来——这些普通捕快在天罗面前也没有用啊,一根天罗丝过去,十个捕快就能分成二十段。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心中一动,随即现出满脸喜色,看得身边的捕快不明所以。他一脚踢开门,轻快地走向床上放置着的那个裹在被子里的人形,低喝一声:“劣货!你假死骗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