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第6/19页)

飘雪如蕊,少年这一抹红,仿佛随时会消匿在玉色霜华中。长生无奈摇头,他是唯一知道丹心去向的人,要把少年看紧了,多少有个交代。

两人用苜蓿和水喂了马,忧愁地望着老天,玉屑纷飞,银花翻转,一时是停不下了。

“于夏国有公主吗?”丹心漫不经心地问。

“有。三岁还是四岁。”

“大富商或者皇亲国戚中,谁家有女儿?”

“我不是骁马帮的,怎会知道?你要甩掉她,还问什么?”

“唉,她的舆图真是好,虽然我勉勉强强背下来。”丹心觑了后殿一眼,艳羡道,“她的图用金线绣制,不怕雨水,光是那个手工,就值得偷。”

“回头请文绣坊给你绣一幅。”长生见多识广,不以为然。

丹心两眼泪汪汪,“兄弟,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两人说说笑笑,风雪不减,冻得狠了,只能返回后殿,坐在篝火旁取暖。那狐裘公子正倚了柱子假寐,玉容婉丽如画,肌肤更是羊脂白玉一般,仿佛她才是神庙里供奉的雕像。

丹心侧耳听了听她的呼吸声,闷声不响翻动她地上的包裹。长生无奈,一动不动盯紧了她,挡在丹心身前遮掩。丹心手脚甚快,大致看了一遍又复原,若无其事地走开。长生抹了把汗,避到一边小声询问道:“你真偷了舆图?”

丹心两袖空空,无辜地耸肩,长生心下稍安,听他说道:“没有路引,都是金银珠宝。我既不想劫财,也不想劫色,这种来路不明的人避之为吉,早早走吧。”

两人遂在殿中一角远远搭了篝火,温酒取暖。候了半个时辰,老天停住泪眼,阴沉的脸面犹自冻结,大地滴水成冰。狐裘公子睡得极熟,姣好的面容如乖巧的小狐,令人爱怜。

丹心不识风情,拍手笑道:“正好省了纠缠,走吧。”

两人到前殿牵了马,雪没脚膝,用草裹了马腿,小心翼翼踏雪而出。雪深路滑,因不辨路径,马儿在雪地中难行,只能委屈地颠颠跑跑,让两人好生难受。长生急忙嘱咐丹心身形后移,短控缰绳,以防马失前蹄。

神庙前的冰雪中,不知何时立了一个玉人儿,那狐裘公子冷眼目送两人离去,自言自语地道:“不想劫财,也不想劫色?哼,那就等我来打劫好了!”蛇皮靴一蹬,跃然马上,遥遥缀着两人去了。

丹心和长生勉强走了十几里路,避开龙神坛,一路斜斜向西,再走半日就能到织金峰。行到晚间天黑,银山雪障,渺无人烟,分不清南北西东。两人无处可去,寻到一处废弃的土屋容身,捡了柴枝燃火,烘出一块干地坐了,正待取干粮慢嚼,火光里闪进一个倩影。

狐裘公子牵马进来,手上提了三只白色的雪鸡,篝火下她脸色绯红,丽眸潋滟流波。丹心暗呼头痛,却不好翻脸,无奈地看着长生。

“一回生二回熟,我叫璇玑,你们俩呢?”她大咧咧坐在干地上,舒服地叹了口气。行路难,雪天行路更难,可惜这声叹息过于温柔暧昧,两个男人听了,心中微微一悸。

“丹心。”

“长生。”

璇玑神情如常,看来没听过他们的大名,两人放心地接过雪鸡,剖腹挖肠清洗干净,埋在篝火堆里烤着。璇玑熟稔地拔出地上的竹筒酒塞子,仰头就喝,露出纤白柔亮的玉颈。

与少女共栖荒郊野外,两人微感尴尬,璇玑未觉异常,笑吟吟地道:“这呆头鸟长得像岩石,要不是我眼尖,你们俩就没这好口福了。”

“正要多谢。雪鸡的滋味,不知道比起黑野鸡如何?”丹心离她稍近,殷勤地寒暄。

“雪鸡是难得的美味,多焖一会儿。不要抢,你看我特意打了三只。”璇玑想了想,忽然说道,“对了,先吃点糕垫饥。这是粟耶城最名贵的五珍糕,你们尝尝。”

油纸里包了一叠精致的糕点,每样花色不同,五珍者,荟萃五种美味,入口各不雷同。丹心拣了一块白如霜雪的糕团,是蛋清、冰糖、瓜仁、糯米和芝麻混在一处做的,长生拿的那块,则嚼出了青梅、松子、胡桃、蜂蜜与莲子的味道。

两人意犹未尽,想再取一块,却浑身酥软无力,仿佛陷在软软的棉絮中,使不出力气。璇玑嫣然一笑,拍手道:“打劫!你们有什么财物,快快取出来!否则我刀箭伺候!”

丹心与长生互视一眼,心下大骂,竟会着了这女娃子的道。在丹心的遮掩下,长生用力掏出一只青缎地刺绣的香囊袋子,往他和丹心嘴里各丢了一粒香丸。

清凉的香气直冲胸臆,驱散了盘桓在周身的酥麻倦意,丹心精神一振,仗了身怀武功,踏步翻掌去扣少女手腕。璇玑疾步后退,讶然道:“你没中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