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水无常形 第一章 逃亡之路(第6/8页)

我道:“多弄几只吧,要是能煮锅汤,那就更美了。”

我和吴万龄说着,张龙友也被带动了,笑着道:“对了,我去找找陶土,这山里肯定有。做出形状来烧一下,就是很好的锅了。”

我们说笑着,一时也忘了现在的处境。我在说笑时,眼角不时瞟着她,心头不由一阵痛。

如果能到帝都,她怎么办呢?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能把她去送给帝君的。

张龙友的运气很好,第二天就找到了陶土。

因为找到陶土,我们兴奋地不肯走了,马上找了个地方宿营,用昨天带着的火种生起了火,看着张龙友做锅子。

张龙友的手艺不太好,他虽然说得轻易,说找到陶土就能做出很好的锅,可他做出来的坯子全是七歪八倒的,用那样的锅煮东西,只怕煮熟了也倒不出来。幸好有个女子手很巧,做出了相当漂亮的带耳的烧锅出来,还做出了几个稍嫌笨重的勺子。

当天色暗下来时,第一锅鸡汤也出锅了。我们用那种大笨勺舀起了汤,几乎眨眼间,第一锅汤便被我和张龙友、吴万龄三个大男人抢光了,连薛文亦也只来得及喝上一勺。

吃过了煮出来的肉汤,那两个女子的病况马上好了起来,薛文亦的伤势也有了好转的迹象,本来他一天到晚大部分时间都昏迷不醒,现在已经有力气说话了。看样子,大概在路上便也可以好转。

吃饱了东西,每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张龙友和吴万龄在和两个女子聊天,薛文亦也半躺在拖床上和那个常照顾他的女子说话。在刚逃出城时,她们总多少对我们有些敌意。

也真是巧啊,刚好是四男四女。我想着,不由得看了看坐在火边的她。

在火堆边,她正调试着那面琵琶。即使逃出高鹫城,她也没有丢掉这面琵琶。随着调试,她不时拨出几个不成曲调的音符。

如果能和她找一个无人到过的地方隐居,那也不错吧。

发现自己居然有这种念头,我不禁哑然失笑。她的样子仍是冷若冰霜,那几个女子已经和我们混熟了,她们告诉我们她们的真名,武侯给这六个女乐都取过花花草草的名字,她们的真名倒也比武侯取的要好听。在问她时,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叫我枫吧。”

枫是武侯给她取的名字。不管她叫什么,她总是她。我想着,没有再看她,心底默默地想着。

吃的东西解决后,我们行进的速度一下快了许多。帝国本土,以大江为界,有南九北十共十九个行省,天水省是疆域第一的行省,南北足有七百余里,而且因为气候变幻莫测,山势极为险峻,民风又极为彪悍,号称“天无晴,地无平,人无宁。”首府符敦城,依山傍水而建,在大帝得国时是首屈一指的坚城,大帝攻符敦,死伤数十万,围了三年多才算攻下。后来大帝鉴于天水省的人民太过勇悍,下令凡是天水省的城池,城墙一律不许超过五丈。可天水省里即使是不超过五丈的城池,防御力也不比另外地方十几二十丈高的城池弱多少。

我们是第五天进入天水省的,第九天,在一片暴雨中,我们到了符敦府辖的文当县。

文当县有一条大河,是大江的支流。以支流而论,这条河比主干还要宽些。大帝得国时,因为符敦城坚不可摧,故先剪除东西南北羽翼,最后围困符敦城的。最后之战,便是在文当县建造船厂,建楼船五十艘,从这里出发的。我们沿着路过来,正好来到了这造船厂的遗址。

在江边上,还矗立着一些工棚,不过都剩了些梁柱了。这条铁水河蓄积了四周几十条小河的水量,一旦到春夏雨季便水势大涨,现在那些横七竖八的梁柱都竖在了水中,仿佛一些巨兽的骨架。年代太过久远,连木头也变黑了,暴雨中,每根直直的柱子都黑得发亮,像是坚铁所铸。大雨倾盆而下,空中不时滚过惊雷,那是春天第一阵的雷声。

我们撑着在薛文亦指点下做成的雨伞,狼狈不堪地找着在雨水中看不清的路。符敦城是我们能赶到的第一个大城。武侯南征以前,天水省本就已经自行交战了近一年,人口极少,我们这九天来连一个人也没见过,倒是经过不少被屠戮已尽的村落,里面堆着乱七八糟的尸首,真有如在鬼域中穿行。

那些有的是趁乱而起的山贼们干的,有些大概也是我们干的。南征后,为了一路取粮,武侯曾下令,那些坚守不降的城池周围两百里以内,一律斩杀,一个不留。这文当县不知以前有多少人口,在厮杀最为惨烈的天水省里,大概现在全县连一个人也没有了也是可能的。

薛文亦因为不能自己动手,那几把雨伞做得很是粗糙,如果是些小雨还好办,在这样的暴雨中,根本顶不了什么用。当伞面的芭蕉叶已被风雨撕扯开了,雨不停地打下来。天水省号称“天无晴”,省名又叫“天水”,其实就是因为雨多而得名。我们南征时经过天水省,正好是旱季,还不曾领教过天候的这等威势。在路上被这一场雨打得晕头转向,我只想找一个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可是,在大河边,树林多半很稀,而长得大的树又是孤零零的。在军校时,我们早就被教过,野外行军,如遇雷雨,孤木之下不可扎营,不然天雷下击,很可能打中大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