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旭日如血 第四十四章 见仁见智(第6/8页)

我们等了三天。一月二日凌晨,我还在地洞里和衣睡着的时候,有个斥候进来报告,说共和军追赶曹闻道一军已到了二里以外。

曹闻道的勇字营大多是骑兵,可是共和军其疾如风,紧紧咬住了他。看来丁亨利和我有同样的心思,希望这一战能够彻底解决。能捕捉到地军团,在丁亨利看来大概一样是侥天之幸,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我道:“曹将军眼下如何?”

斥候犹豫了一下,道:“旌旗不整,但队伍还算整齐。”

我淡淡笑了笑。如果曹闻道弄假成真,败得一塌糊涂,反而会让丁亨利怀疑。而我敢说,丁亨利肯定也在怀疑会不会是诱兵之计,一路攻击定然极为凶猛。曹闻道能一直保持这样的阵形,当真了得。五德营无弱兵,我对曹闻道还是小看了,以至于一直有些过于担心。看来现在曹闻道纵然仍不是丁亨利的对手,却同样足以应付,这一战的胜算,我又多了一分。我道:“好,让全军立刻准备!”

上一次陆经渔是掘松了两边山坡上的泥石,让大风雨带来的泥石流将我们迫入坠星原。这一次我当然不能照搬照抄,现在是初春,天气还冷,雨水很少,就算想抄也抄不了。那斥候也有些兴奋,道:“得令。”转身走了出去。

太阳一点点在天上移动。现在已能听到远远传来的马蹄声和呐喊声。随着声息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不安。即使这条计策准备得极为充分,没到最后关头还是不敢说必胜。正在担心,却见远处的树影间闪出一角旗帜。

那是我的“楚”字旗。曹闻道的勇字营不到万人,不过要做出四万人的声势,又要一路抵御丁亨利前锋的攻击,实在难为他了。

勇字营退得很快。现在全军马匹基本上都在勇字营了,不过他们还带着一大批伪装的辎重车,自不能跑得太快。当勇字营退进来时,那些伪装成的辎重车开始接二连三地进入坠星原,而勇字营士兵则开始结阵。

最关键的时刻到了。要诱共和军进去,勇字营必须在这里顶住共和军半个时辰,好让共和军全军进入山谷。如果勇字营坚持不到半个时辰,我们最多只能困住一半共和军。共和军的兵力比我们要多出许多,我这条计也就算前功尽弃了。当初陆经渔失败正在于此,我不能重蹈他的覆辙。

在工事里,我看见勇字营的士兵已纷纷下马结阵。一方面这些马匹要做出全军退入坠星原的声势,另一方面也是好结成八阵图,增强防御力。这一次我已是孤注一掷,准备把马匹全部弃掉。丁亨利知道我平生谨慎小心,从来不敢无谓冒险,而我正是要在这一点上欺他。

曹兄,假如你这一战战死了,那也是值得的。我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可是怎么也不能安下心来。一路上弃掉一些小队本来就已让我心里极为内疚,现在曹闻道充当的角色其实与他们无异,区别仅在于曹闻道清楚知道自己的任务。可是,即使他明白自己有可能战死,他是不是心甘情愿?

我不知道曹闻道现在想什么,不过我相信曹闻道会理解我的。如果这条计策失败了,一切都将结束,仅此而已。

勇字营的八阵图已经开始与共和军的前锋交手了,谷中厮杀声登时响彻云霄。在我命令中,诸军目前必须按兵不动,即使勇字营全军覆没。

在勇字营身后,马匹纷纷向坠星原奔去。不过在共和军那边看起来,就好像是地军团负隅顽抗,主力却在加紧撤退一般。此时共和军的攻势已越发凶猛,勇字营虽然在后退,却还是保持阵形不变。一时间耳中尽是厮杀和刀枪撞击之声。我闭上了眼,不再去看下面的情形,心里却有说不出的空虚。

我们究竟为什么而战?在与蛇人战斗时,尽管有比现在更加惨烈的情形,可那时我从来没有迷惘过。蛇人是异类,尽管也有木昆这样的蛇人,可绝大多数蛇人还是根本不可理喻,只能以死相拼。但是,现在在交战的,却同样是人,甚至分属双方的可能还会是亲属,他们这样以命搏杀究竟为了什么?帝国?共和国?仅仅是两个不同的名目而已,任何一方都说自己是应该存在的,对方则应该被消灭。可是,就为了这个名目,就要让那么多战士倒毙于战场之上,真的是值得的么?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炮火,随之而来的是人的惨叫。我猛地睁开眼,轻声道:“冯奇,来了么?”

冯奇的手已紧紧握成拳,轻声道:“来了。”现在我们说什么都没关系了,不消说此时下面正在交战的两军不可能听到,就算听到了也已无关紧要。不过我下过禁言令,在伏击时谁都不能说话,万不得已时也要压低声音,所以我们仍然把声音压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