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隔界 第七章 隔界(第5/15页)

“那就他妈的吹响号角吧。”

库斯伯特把号角举到滴血的唇边大声地吹了起来——最后的号角声,如果一分钟后那号角从他的手中掉下来(也许是五分钟后,或是十分钟后;在最后的那场战役中,时间根本没有意义),罗兰会让它就那么躺在尘土中。在渴望杀戮的悲痛和愤怒中他才不管那是不是艾尔德的号角呢。

“那么现在,我的朋友们——冲啊!”

“冲啊!”最后的十二个人在燃烧的太阳底下呼喊着。这是他们的末日,蓟犁的末日,万物的末日,他再也不在乎了。那古老的血一般的暴怒,无情而疯狂,吞噬了他的大脑,控制了他的思维。最后一次,他想。就这样结束吧。

“跟我来!”蓟犁的罗兰喊。“向前!到塔里去!”

“到塔里去!”库斯伯特在他旁边喊,蹒跚着。他用一只手将罗兰的号角举向天空,另一只手举着他的左轮枪。

“不留活口!”罗兰大喊着。“不留活口!”

他们朝血王的蓝脸走狗们冲过去,他和库斯伯特在最前面,当他们冲过草丛中第一个灰黑色石像的时候,敌人枪弹齐发,然后敲钟声响了。这敲钟声远非美字可以形容;好像要用它的美妙将罗兰撕成碎片。

不,不是现在,他想。哦,天神啊,不是现在——让我打完这场仗吧。让我和我的朋友并肩作战打完这场仗,然后给我最终的安宁吧。求求你。

他伸出手去抓库斯伯特的手。有一瞬间他碰到了他朋友那沾满鲜血的手指。在界砾口山,这个勇敢的,大笑着的人死去的地方……然后那些手指消失了。或者说,他自己的手指从伯特的手中穿了过去。他在坠落,他在坠落,世界变得黑暗,他在坠落,敲钟声响起来了,卡曼响起来了(“听上去像夏威夷,对不对?”),他还在坠落,界砾口山消失了,艾尔德的号角消失了,到处都是黑暗,但黑暗中有红色的字,有一些是很大的字,他可以看清楚写了些什么,那些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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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字说请止步。但是罗兰看到人们对那指示牌毫不在意,仍然在街道上穿行。他们飞快地朝车流前进的方向看一眼,然后过马路。有个人也不管一辆黄色的粗租车①『注:此处是罗兰拼错了,因为出租车是他不熟悉的事物。』正开过来,径直地往前走。那粗租车猛地一拐,摁响了喇叭。走路的人面无惧色地对着车子大喊大叫,车子开走后,那人还竖起右手的中指对着那辆车摇晃了几下。罗兰觉得这个手势很可能并不是祝天长夜爽的意思。

这是夜晚的纽约。虽然到处都人来人往,但没有一个是他的卡-泰特。罗兰承认,来到这里是他没有想到的偶发事件:他没想到在这里出现的人竟然是他。不是埃蒂,而是他。看在诸神的分儿上,他要去哪里呢?去了那里他又该做些什么呢?

记住你自己提出的忠告,他想。“如果你们是一个人到那里的,”他告诉他们,“待在原地别动。”

但那是否意味着他今晚就傻站在这里呢……他抬头看了看绿色的街灯……就待在第二大道和五十四街的拐角,什么都不干,就看着红色的请止步变成白色的请通行吗?

他正想着这些的时候,身后一个狂喜的声音喊道。“罗兰!亲爱的!转过身来看看我!好好地看看我!”

罗兰转过身来,他已经知道了将会看见谁,但他还是笑了。重新经历一遍界砾口山的那一天是件可怕的事,但这是多么好的补偿啊——他看到苏珊娜·迪恩,沿着五十四街向他跑过来,张开双臂,喜极而泣。

“我的腿!”她用最大的声音叫着。“我的腿!我的腿回来了!噢,罗兰,亲爱的,感谢耶稣圣人,我的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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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扑进他的怀里,吻着他的脸,他的脖子,额头,鼻子,嘴唇,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的腿,罗兰你看到了吗,我可以走了,我可以跑了,我有腿了,感谢上帝和所有的圣徒,我的腿回来了。”

“祝你享受这两条腿,亲爱的,”罗兰说。总是不自觉地使用他最近接触过的方言是他的老毛病——也可能是一个习惯。现在他说的是卡拉的方言。他想,如果他在纽约待一段时间的话,是不是马上就会发现自己对着粗租车摇晃中指呢。

但我永远都是一个局外人,他想。因为我甚至说不出“阿斯匹林”。每次我试图说这个词,总是一出口就错。

她抓起他的右手,用令人吃惊的力气把它拽过来,贴在自己的下巴上。“你能感觉得到吗?”她问。“我是说,我是不是在想象呢,是吗?”

罗兰笑了。“难道你不是像腿上生了翅膀一样向我跑过来吗?是的,苏珊娜。”他把他那只完好的左手放在她的左腿上。“一条腿,两条腿,每一条腿下都有脚。”他皱了皱眉。“但我们应该给你找双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