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蓝色天堂底凹·托阿 第十二章 失去伙伴的泰特(第5/12页)

随后,只是些没有意思的呢喃,却毫不停歇。杰克又换来了一盆清水,就当他回来的时候,罗兰看到他苍白的脸色,便对他说,他可以离开。

“可是——”

“走吧走吧,小甜心,”苏珊娜说,“就是要小心点。也许还有些家伙留在外面,等着报仇呢。”

“可是我怎么能——”

“到时候了我会叫你的。”罗兰说,用残缺了手指的右手点点他的太阳穴。“你会听到我的。”

杰克走之前想要亲吻一下埃蒂,但他害怕。不是害怕他可能触碰到冰凉如死亡的埃蒂——他知道情况会比那稍好——而是害怕哪怕轻轻落下的双唇都可能将埃蒂往不归路上再推一步。

那样的话,苏珊娜会责怪他的。

6

丁克坐在外面的走廊里,问他里面情况如何。

“很糟糕。”杰克说,“你还有香烟吗?”

丁克眉毛一挑,还是把烟递给了他。男孩在大拇指盖上敲了敲烟头,他以前总见枪侠抽着手卷烟卷时这样做,接着才凑近火,深深吸了一口。烟的味道还是很呛,但不像第一次时那样呛得出眼泪。他只是头晕了一下,但没有咳嗽。很快我就会成个老手的,他心想着,要是现在回到纽约,说不定我可以去有线电视网上班,就在我爸爸的部门里。我已经能做好杀手节目了。

他举起烟放在眼前,一股青烟从烟嘴里冒出来,而不是从烟头。“骆驼”的字样就印在过滤嘴的下方。“我对自己说,永不抽烟,”杰克对丁克说,“一辈子都不抽。可现在我手上就有一支。”他笑了。一声苦笑,一声成年人的笑,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这种声音令他不寒而栗。

“我来这里之前为一个家伙工作过,”丁克说,“夏普顿先生,这是他的姓。他曾经对我说,每当上帝听到‘永不’这种话时,就要笑上一笑。”

杰克没有作答。他在想埃蒂是如何谈到废墟之屋的。杰克曾跟随米阿去过这样的一间屋子,很久以前在梦里。现在米阿死了。卡拉汉死了。而埃蒂马上也要死了。他想到所有的死尸盖着毯子躺在那里,远处传来压抑的雷声,就像骨头在摩擦。他想到开枪打中埃蒂的那个人,当罗兰的子弹真正结果他的时候他猛地向左一倒。他想去记忆他们刚到卡拉·布林·斯特吉斯时受到的欢迎,歌声、舞影和光明的火炬,可是脑海中却只有清晰的死亡,另一个朋友、本尼·斯莱特曼的死亡。今晚的世界仿佛是由死亡创造的。

他自己也死过,又复活了:回到了中世界,也回到了罗兰身边。整个下午,他一直企图去相信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埃蒂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知道那不可能。在这个故事里,杰克的戏份还没有完。埃蒂的却已经完了。杰克情愿拿出自己生命里的二十年——三十!——去拒绝相信,但他还是信了。说不清,他猜想自己已经得出了结论。

这一间间房都是废墟,只有蜘蛛织网,强大的电路板一个接一个归于沉寂。

杰克知道有一只蜘蛛。米阿的孩子是否正在观望这一切?看得津津有味吗?说不定这儿看一眼、那儿望一眼,活像露天看台上某个该死的扬基队球迷?

他在看。我知道他在看。我感觉得到他。

“你没事儿吧,孩子?”丁克问。

“没事。”杰克说,“一点儿都没事儿。”丁克点点头,似乎听到了最有理有据的回答。杰克心中不由暗想:好吧,也许他猜到了。毕竟,他是个心灵感应者。

似乎是为了证实这一点,丁克问道,莫俊德是谁。

“你不会想知道的,”杰克说,“相信我。”他掐灭了只抽到一半的香烟(“你的肺癌全都在这儿了”,他父亲以前总是言之凿凿地这么说,像个电视导购员一样指着自己手里没过滤嘴的香烟),并离开了科贝特屋。他是从后门出去的,希望可以避开门前聚集的心焦如焚的断破者们,在这一点上,他做得很成功。现在,他在喜悦村,像是你在纽约经常可见的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般坐在路边,等着罗兰叫他。等着终结。

他想过要走进酒馆,也许还可以为自己要一杯啤酒(既然他的年龄已够抽烟,并能伏击杀人,那自然也可以喝酒了),也许只是进去看看不用扔分币是不是也可以让点唱机唱起来。他老爸曾宣称,美国终将及时地变成无纸币社会,他敢打赌,厄戈锡耶托就是这么个地方,那台老旧的“思博歌”点唱机早被设定好了,所以你只需要摁下按钮就能听到音乐。而且,他还敢打赌,假如翻动歌目盘,一直翻到第十九页,他一定会看到《今晚有人救了我的命》这首歌,由艾尔顿·约翰演唱。

他站起来了,因为呼唤声已经传来了。他不止是惟一一个听到呼唤的人;奥伊也发出一声短促、悲伤的吠叫。罗兰很可能一直站在他们身边。